解祁到家的时候,张颖清正坐在沙发上背对着看电视。
客厅里的灯坏了一半，一直没有找人修，电视机的光和昏暗的灯光交错,让女人的脸笼罩在半明半暗的阴影里,看起来是难得的平静祥和。
大约是听到了玄关的声响，她扭过了头：
“回?来了？”
解祁停顿了一下，“嗯”了一声,提着东西往里走。
张颖清会回?来在他的预料之中，家长会通知是发到每个家长的手机上的，对方接到了通知却没有去,除非是真的不准备认他这个儿子了,不然肯定会回?来解释。
至于解释的理由，他已经替对方编好了。
“不是工作忙么？”
他把?买好的袋子放到桌子上，干净利索地把该放冰箱的东西放冰箱。
“忙的话不用回来也可以，反正我平时住校。”
张颖清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尴尬。
“今天我和你爸单位都加班。”
尽管对方抢了她的话头,她还是解释了一句,
“你能理解就最好了，妈之前已经跟你们杨老师单独通过电话了，他说了，会多关心你的。”
解祁淡淡地笑了一下，没说话。
这俩不来家长会的理由他再清楚不过。
他考第一的时候家长会是他们得以享受羡慕和艳羡目光的时刻,所以他们会盛装出席。
而现在不同以往,家长会只会是让他俩感到丢脸的存在。
在这一点上,两人一向有非比寻常的默契。
他今天晚上的心情?难得的很平静，并不想吵架，所以一点也没有点破，张颖清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也权当没看见,只是转过身，将明天要?用的食材挑出来先放到了料理台。
“晚饭吃了么？”
“……吃了。”张颖清道，“你呢？”
“吃过了。”解祁拆开包装，“您还有什么事么？没有的话早点回吧，一会儿地铁都停了。”
身后传来了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解祁顿了一顿，想起来了什么。
啊。
他漫不经心地想。
对方的小情人就住在离他们家不远的地方来着。
所以真的是打算一会儿坐地铁过去看人家么？
还挺巧。
这可不是他故意戳穿的，不能怪他。
“不，不用坐地铁。”张颖清有些局促的声音响了起来，“妈今晚住这儿，明早再去单位。”
“行。”解祁道，“那我处理完一会儿就去睡了，您自便。”
“……小祁。”张颖清看起来有些无措，“你最近这是怎么了？”
“先前你跟你爸吵架，是你爸做得不对。”她道，“但你也不能赌气赌成这样啊，就好像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似的，你们杨老师都问我了，问我是不是家庭出了什么问题，弄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顿了顿，语气放得更软和了些，“发生了什么，能告诉妈妈么？”
“没发生什么。”解祁淡淡地道，“跟你们也没关系。”
“那……”
“是我自己不想学了。”他打断了对方，“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没有理由。”
一阵死寂。
解祁关了厨房的灯，抽了张纸擦了擦手，看到了张颖清有些扭曲的脸色。
强撑许久的虚假面具终于难以维持，女人的神情?几经变幻，终于从温和的妈妈角色破裂，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你认真的？”她问。
“我认真的。”解祁笑了笑，“我已经认真了好几个月了，您发现得有点晚。”
“我不知道你无缘无故发什么疯。”张颖清冷冷地道，“但是我告诉你，不可能。”
“您可以选择到时候替我上高考的考场。”解祁平心静气，“我无所谓。”
张颖清提着包转身就走。
解祁目送她摔上门，平静地转过头摁掉了遥控器，在女主角堪堪流下泪水的前一秒关掉了电视。
然后，他坐在沙发上，随手翻了翻难得被他带回来的卷子和书。
熟悉的题目，熟悉的知识点。
哪怕荒废了两三个月，这些东西仍然像肌肉记忆一样无法忘却。
当然，这里面有牧闻的功劳。
为了不误人子弟，解祁每次教牧闻做题的时候都会自己先理一遍知识点，牧闻自己不知道，但他无形当中已经为把他从泥潭里拉上来做了许多实质性的贡献。
超市里一瞬间的晃神和少?年最后干净清澈的眼睛混在一起，他顿了顿，手指停在了书页上。
真的有人愿意被羁绊捆绑住么？
对于这个问题，他开始相信有的人的答案会是“愿意”了。
毕竟，跟人建立情?感?链接，好像也不是一件那么坏的事情?。
只可惜，他遇到的是个可能说跑就跑的小骗子。
他想。
而且……
他动了动手指，给备注为笨蛋的人发了条消息。
解祁：我跟凌飞一起掉水里，你先救谁？
*
“噗——”
牧闻看见新消息的瞬间一口水就喷了出来，咳得撕心裂肺。
“咳咳……”
“怎么了宝贝儿？”牧筠刚好从房间外端着刚削好的水果走进来，“刚刚出去淋雨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