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玲珑推门进来,只见那少年凭窗而坐,一身白衣衬得他愈发的清冷寂寥,发丝稍乱,玉带飘飘,手边则是险些被薅秃的紫穗槐。
“又祸害我的花,”玉玲珑把花盆抱走,顺便把窗台清理干净,适才门外那小丫头奉了新茶上来,看到向煦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手忙脚乱的倒了两杯茶就自觉退下了。
室内的氛围说不出的诡异,玉玲珑定定的打量他半晌,这才下了结论,“你又欺负她了?”
“阿姐偏心,”向煦委屈道:“阿姐每回都认定是我欺负了她,可我分明什么都没做,她自己见了我就跑,怪我吗?”
“要不是你每次见了人都摆着一张冷脸,她能见了你就跑?”
向煦赌气道:“明明就是阿姐爱她更胜于我,所以每每都觉得是我欺负了她。”
“你跟一个小丫头置什么气?”玉玲珑好气又好笑,“她今年十三,你多大了?”
“十三不小了,再过个两三年都能嫁人了,”向煦道:“凭什么她十三岁的时候衣食无忧有阿姐百般爱护,我十三的时候夜夜噩梦时刻担心屠刀悬颈。”
向煦说着便红了眼睛,王驰乱政那年,向煦才六岁,那逆贼听信妖妃谗言,偏爱拿孩童取乐,昔日尊贵无比的太子自然成了首当其中的戏耍对象,他们发明了投壶站桩术,命幼童持壶单脚站立在巴掌大小的木桩之上,逆贼和妖妃投壶取乐,而那木桩上的孩子,不是被箭刮伤就是从木桩上跌落,出了人命反而更能刺激那逆贼的玩性,小向煦就算命大,也经常被折磨到半死。
那妖妃为了讨好逆贼,还想出了个将人和狗关在一个笼子里,不给投食看谁活的久的昏招,向煦每每噩梦惊醒便是那饿狗从挡板的另一端朝自己扑过来的凶相,小向煦心惊胆战了整整五天,最后趁着那恶狗同样疲惫,解下自己的腰带,用尽全力勒上了挡板另一端的脖颈……
此后的十余年间,噩梦连连。
向煦眼含泪花,“阿姐是我一个人的阿姐,我只是想让阿姐更疼我一点!”
幼时的阴影需要用一辈子来治愈,两人相依为命十余年,玉玲珑又岂会不疼他,这个时候任何的安慰都显得微不足道,只能等他情绪稳定,玉玲珑才缓缓说起了正事。
幽州黑作坊的事向祈重拿轻放本就惹人生疑,再加上那边境线上的十万大军,由不得人不多想,玉玲珑道:“向祈那性子,八成要动手。”
向煦点头,“单单一个黑作坊便也算了,我的人还打听到幽王豢养死士,扩充军队甚至连龙袍都做好了,咱们能打听到的消息,向祈又不傻,怎会轻饶了他?就是不知道是一家下雨还是三家一起端?”
“打个赌,三家,”玉玲珑唇角微扬,又想起刚才那两人:“两个没脑子的被向祈逗得团团转还感恩戴德谢太子不杀之恩,若向祈真的有意放过他们,就不会蓄意挑拨他们和幽王的关系了,无非是等他们内斗的差不多了,坐收渔利而已。”
“总归这局面不是咱们能控制的,必要的时候添把火就是了,”向煦不再聊这个话题,转而从怀中取出一枚做工精致的红玉簪来,上面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狐狸打眼的紧,他道:“刚才不该和阿姐置气的,这个给阿姐赔罪。”
“送东西就送东西,说什么赔不赔罪的,手艺不错,收了,”玉玲珑打趣道:“多大年纪了还时不时的耍小孩子心性,日后得娶个什么样的姑娘才能治得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