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只有避开猛烈地欢喜,才不会有痛苦的来袭,她不想让被爱成为一种负担,更不想让爱她的人成为一种负累。
鹿栖回了鹭江园,一来她更喜欢一个人呆着,二来,她怕乔希回来的时候自己不在,即使她不在乔希也不会找她。
一回到鹭江园,鹿栖从怀里掏出那块苍翠欲滴的冰种翡翠,旁边放着的是乔希上次赛车赢回来的羊脂白玉。
这块翡翠是她爸爸留给她唯一的遗物,她出生的时候,她爸爸花了大价钱从拍卖会上拍的籽料,整块籽料晶莹剔透没有一丝杂质,用来做手镯或者吊坠最合适不过。
她从鹤取回来一套打磨玉石的工具,打算用这块翡翠亲手给乔希做一块佛祖的吊坠,再请万佛寺里的高僧念经开光,保佑乔希平安顺遂。
微弱的灯光在卧室微微晃动,鹿栖裹着宽大的睡衣坐在化妆台前,长发垂坠下来洒下一大片阴影,细微的机器转动的噪音在卧室久久回荡,在她的手下那块苍翠欲滴的冰种翡翠已经隐约的被打磨出了雏形……
眼看着天就要亮了,鹿栖擦了擦酸涩的眼睛,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捣鼓了一晚上。
她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口袋里的手机就在这时候响了起来,她掏出来定睛一看,是师傅给她打过来的电话。
林业琛年少成名,十五岁就凭借摄影作品成功拿下哈荷奖的金奖,也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哈荷奖金奖得主。
十三岁那年鹿栖从清平镇被接回来,大病一场以后就励志要学摄影,全家人废了千辛万苦才将年少成名的林业琛请来给她做老师,自那以后她就潜心跟着林业琛学习摄影,直到后来师傅要出国国外拍摄和研究野生动物,他们师徒的联系才渐渐的少了。
她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疲倦,按下接听键,“喂,师傅。”
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又清冽,似一泓甘泉,“喂,乖徒弟呀,鹤总和奶奶都回来了,你去看过他们了吧?”
“嗯,昨天去了。”鹿栖低头侍弄着那块玉,一时间有些出神。
电话那头林业琛的声音突然变得有那么一丝的沉重,“鹿鹿,你和乔希的事情本来不该由我插嘴的,但是你们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儿……”
“师傅,你……”
“你一直再找的人就是晨希娱乐的总裁乔希对吧,你和她在一起两年了对吧?”
鹿栖手指一下一下的扣着,声音里有些淡然,“对,我一直找的人就是乔希。”
师傅的心思细腻,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早已经将她和乔希的事情摸的一清二楚,只要有心查,很多事情其实无可遁形。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鹿栖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有些怅然道,“师傅,我自己有主意,我和乔希的事情最好还是让我们自己解决。”
“当然,感情的事情我们肯定是没有办法勉强,乖徒弟师傅倒是可以给你支一招,我听说现在乔氏集团正在搞内部斗争,乔希也在暗中联系资金支持,依照你大伯现在的实力,在商场上倒是能够和乔家谈一谈的,你大伯提出来的意见,乔家肯定会同意的。”
鹿栖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立马就开口拒绝,“师傅,我不想成为商场上用来交易的棋子,也不想乔希因为这样的理由就答应和我联姻。”
“我的傻徒弟,你不会换位思考吗?若她心里有你,又羞于启齿,你主动一点你们之间的故事不就来了?若是乔家不愿意,你也走的干净,不做过多的纠缠,彼此各寻两人岂不是更好?”
是啊,如果她心里有你就不会让你一个人坚持的这么辛苦了,鹿栖啊鹿栖,你就是在自欺欺人,你不敢赌。
鹿栖声音有些低迷,似乎带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在里面,“要是她喜欢的人不是我呢?”
林业琛冷嗤一声,“那就趁早给爷滚蛋,我再给你介绍十个八个的,也不看看自己算哪根葱,想吊着我徒弟?那不能够。”
其实早在鹤奶奶打电话的时候让他劝劝鹿栖的时候,他就能隐约的猜到,在这场爱情的博弈之中,他的小徒弟是不占上风的,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小徒弟竟然白白的叫人给当金丝雀给耍了。
好个乔希,当他林业琛是死人是吧,敢这么欺负他的小徒弟。
鹿栖自知自己深陷其中,对于乔希对她到底有几分真心,她实在是不敢妄加揣测,深夜辗转反侧的彻夜难眠能将她整个都吞噬掉,“师傅,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权当下一次赌注,胜负各百分之五十,愿赌服输。”
鹿栖眼睛闪了闪,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好,最后一次愿赌服输。”
她掏出那张皱巴巴的打分表,姜黄色的纸皱的不成样子,还有大面积的泛黄,这是她那天写着写着突然留下的泪水。
半夜赶回来陪她+50
送走布布-10……
这样不对等的加减法,这样的打分方式永远都不会有归零的那一天,她已经在这场博弈中失去了自我,她好像完全是在为了乔希而活着。
可乔希当着外人的面对她的称呼,不过就是一句风轻云淡的“一个朋友而已。”
其实鹿栖也有自己的私心,她从前不敢奢望,如今却在小心翼翼的幻想着,终有一天她会以“女朋友”的身份站在乔希的身边,甚至,会变成“未婚妻”,亦或是“妻子”。
鹿栖轻捻这那块玉,默默的双手合十在心中默默地祈求,菩萨,保佑我这一次能得偿所愿。
乔希捻着自己手里的茶杯,站在窗户旁看着窗外海棠树上鸟雀嬉闹的场景有些出神,余光瞥见乔万年和乔也对着鹤闲庭点头哈腰的样子有些不禁想笑。
乔万年头发用发蜡打理的丝丝精致,拿起一盏茶就向鹤闲庭敬茶,乔也跟在他身边很是殷勤:“鹤总此次回国,乔某真是喜不自胜,这一杯乔某先干为敬,就当是给鹤总接风洗尘了。”
鹤闲庭微微抬了抬自己手上的茶杯,算是给乔万年父子的回应,他今天本来也不是为着他们两个人才来的。
他微微侧身,透过余光微微的瞟到了站在窗前的乔希,骨相皮相都是无可挑剔的,柔美之中有待着几分的英气,只是眉宇之间还是太过于心浮气躁,跟个浪荡子一般。
乔万年自然也注意到了鹤闲庭的目光,这次鹤家能跑出橄榄枝有意联姻,他自然是喜不自胜。
谁不知道北城大名鼎鼎的鹤家,那可是真真家里有矿的主,不仅如此自家旗下还经营者上百家的珠宝连锁店,生意遍布海外,那可是祖上积攒了几辈子的财富,要是攀上了鹤家,别说乔氏的燃眉之了,说不定他还可以再鹤家的庇佑之下一脚将乔希踹出乔氏。
他一得到这个消息就赶忙通知了乔也,父子两高兴筹谋了好一阵,眼睛里已经渐渐地泛起了对金钱的渴望,仿佛就是一块唾手可得的肥肉。
只是他还没高兴多久,鹤家那边就再次传来消息,说是要把乔希也一块叫过去见见,乔万年恨得牙痒痒却也没什么办法,只得将乔希也给叫了过来。
索性乔希现在就只是乖乖的站在窗户旁喝茶看戏,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来这里是干嘛的,还以为是乔万年那个老狐狸又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三人的动静……
鹤闲庭这次特意将人约到了南城有名的茶楼,包间里设了屏风隔断,鹿栖就被安排在屏风的后面,留一条窄窄的门缝,室外人的神貌动作等都能尽数落入她的眼里。
在来之前,林业琛想了一个绝妙的办法,先让鹿栖躲在屏风后面,如果鹤家有心认识,乔希也有心促成良缘,那届时鹿栖再出现,皆大欢喜。
如果真的是流水有意,落花无情,那鹿栖就没有出来的必要了。
乔万年摸不准鹤闲庭到底是给谁撮合姻缘,只能将话题极力的往生意上扯,一旁的乔也也时不时的附和几句,三个人你来我往的居然有种莫名的喜感。
鹤闲庭根本不想搭理这两父子,心思都在乔希的身上,自然而然就将话题扯到了乔希身上,“乔小姐,今年贵庚?”
乔希见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挑挑眉,笑得张扬,“贵庚倒是谈不上,烂命一条,堪堪二十五岁。”
不用敬语,不加称谓,狂傲的要死。
乔万年当即便脸色不喜,鹤闲庭现在在他的眼里就是一座移动的金矿,这要是被乔希三言两语就给惹怒了他的好日子可就全泡汤了。
他拧着眉头怒斥道,“乔希,怎么说话的,鹤总好歹是长辈,你妈平时连基本的礼貌都不教你?”
鹤闲庭摆摆手,“不妨事,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不受拘束才好,我们家那个孩子也是,有个性得很。”
乔万年随声附和,“怎么不见鹤总带出瞧瞧,也让我们家乔也认识认识。”
“倒也不是不带出来,只是她生性较为清冷,不喜见到不合心意的人,倾心于乔小姐许久,又羞于启齿不敢表达,整日在家里茶饭不思,眼看着这人都瘦一圈了……”鹤闲庭一边观察着乔希的反应一边不紧不慢的说道,“所以只有我这个做长辈的拉下这个脸来,先替她来给乔小姐递个消息。不知乔小姐是否愿意先了解了解?”
乔希越听眉头就皱的越紧,她算是听明白今天这场局的意思了,原来这是鹤家的变相相亲宴,难怪鹤闲庭指名要让她来。
乔万年这是让人给当枪使了,但她非常的厌恶被别人安排的这种感觉,在这一刻她突然就想到了鹿栖,要是那个小笨蛋知道自己跟别人相亲一定会很难过的吧?
她手里端着的茶杯重重的被摁在了桌上,嘭的一声碎了一地,那滩水渍也晕染了开来,“痴男怨女多了去了,世界上每一个喜欢我的,我都要认识一下,那我还要不要活了?”
乔万年也知道自己被当枪使了,但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他也只能先安抚好鹤闲庭,就算是这样天大的好处落在了乔希头上也只能硬着头皮先答应下来,可谁知出幺蛾子的正是乔希。
她这样子十有八九后面再说出来的话估计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于是他只能快速的转移话题。
“鹤总,您别介意,乔希就是这么个性子,比较慢热,这样我家乔也倒是个自来熟的孩子,到时候让他带着您家的孩子跟乔希一起玩,这样三个孩子彼此熟悉之后就能成为朋友了,感情的事情要慢慢来。”
乔希轻呵一声,眼尾流露出淡淡的慵懒与风流,“二叔,你觉得我这样是像缺朋友的人么?”
鹤闲庭看着乔希放浪形骸的样子顿时心里就一股郁气冲上脑门,鹿栖怎么就喜欢了这么个玩意,在他心里,虽然鹿栖喜欢的是女人,但正直有礼貌的孩子才能照顾鹿栖一辈子,这玩意儿怕不是反过来让鹿栖照顾。
乔希这摆明了就是要拒绝的意思,可转念一想,她并不知道这次她联姻的对象是鹿栖,说不准就是因为她心里有鹿栖所以才会拒绝这场联姻的,这不正是说明她的情意深重吗?
如此一来岂不是误会大了去了,事关鹿栖的终生幸福,鹤闲庭也不在乎乔家对他们家作何感想,直接了当的问道:“乔小姐有心仪之人了?”
乔希白皙的手指落在手机屏幕上,抬了抬眼神,在几人的注目下,不紧不慢的说着:“有啊,而且就在我们项目二部待着呢,不是二叔亲自把她塞进来的么?”
乔万年刚刚还满脸赔笑的脸,这一会儿已经成了猪肝色,鹤闲庭更是有些发懵,这是什么情况?乔希有喜欢的人了还把鹿栖栓在身边有事没事逗弄一下,当他们鹤家是吃干饭的么?
乔万年气的脸上青筋暴起,脸涨的通红,眼看着眼前这尊财神爷就要被乔希给气走了,他也顾不上这么多了,直接开口吼道,“是我塞进来的不假,但是我没有让你喜欢她!”
乔希挺直背脊,颇有几分认真,“可我就只喜欢她,旁的人我一概不听,一个不见,就是是遭万人唾骂,我乔希也只会喜欢她。就算去死我也不会答应什么鹤家人的联姻。从前我为了你们放弃过她一次,二叔现在再让我放弃她一次?那不能够!”
乔希的这番话无疑是拿着刀在往鹿栖的心窝子上戳,鹤闲庭有些担忧的看着那扇屏风后面虚掩着的门。
原本通过门缝可以看到的人影不见了,鹤闲庭急忙找了个借口从这场不欢而散的相亲宴中抽身,“乔小姐,谨言慎行,我们鹤家也不是非要攀扯你们乔家不可,话别说太满,小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告辞。”
从茶室一路追到了大厅外,他才看到鹿栖上了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的身影。
他站在原地沉思了良久,终于拨出了电话,“中止一切与乔氏集团的贸易往来,乔希的名字将永远出现在鹤家的黑名单上。”
“远远的跟着小姐,千万别让她做傻事。”
鹿栖看着车窗外略过的风景,在一处人来人往的广场旁,她让司机停了下来。
她只身一人孤零零的在广场上走着,身旁的行人脸上皆是洋溢着喜气,偶尔还会有小孩玩闹时撞到她,偌大的广场好像就只有她一个人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