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变了。
又是那个,他化身妖王,吩咐属下小妖去屠城的梦。
银绒心里很害怕,但还是不由自主地随着梦境的发展,又杀了一遍人,流血漂橹,横尸遍野,他站在千重雪山之巅,俯瞰蝼蚁般的人族,唇角浮起一抹冷笑。
‘全都去死吧。’银绒嘴里喃喃道。
可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
‘不要!’银绒想,千万别,快住手吧,求求你,不,求求我自己!我不想,再一次死在牧秋哥哥手里啊。
可梦境丝毫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负剑而来的城阳牧秋上了山,一袭玄衣,一身杀意。银绒心里疯狂叫着“不要”,却身不由己地与城阳牧秋对打了起来。
毫不意外地又体验了一次死亡。
只是,这一回,银绒“临死”之前,争夺了一点身体的控制权,他努力的歪了歪头,看到了血泊中的、自己的倒影。
剑眉凤眸,威严凛然,与自己的容貌并无半点相似之处。
“城阳衡,如今情况已如此明了,那只狐狸精,就是妖王之子!他如今又发狂杀人,看你丝毫也不意外的样子,想必早就知道了吧?你太微境不是光明磊落吗,为何不杀了他?反倒还护着他?”范孤鸿说得义正言辞,也没掩住他的幸灾乐祸。
城阳牧秋视线扫过去,面无表情道:“我已叛离师门,所作所为,都与太微境无关。”
如今场面一片混乱,在场的修士有人四处奔逃,有人与妖族们混战在一处,还有人被发狂的银绒所伤,被寒酥缠冻在了原地,有人施法解救被冻住的同伴,也有人趁火打劫,借此铲除异己。
范孤鸿煽风点火:“你那些鬼话莫要来骗我!我无量宗与妖族有勾连又如何?那也比不过你城阳老祖护着那个妖王余孽!”
可话音刚落,范孤鸿就感到了滔天的杀意。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城阳牧秋已经来到近前,长剑竟直接击飞了范孤鸿的宝剑!两人对峙之时,范孤鸿心脏处已被掏出个血洞,修仙之人,命脉在丹田,在灵府,不在心口,可心脏受伤有多难受,也可想而知。
城阳牧秋厌恶地侧了侧身,躲开范孤鸿的一身血污,一字一顿地对他说:“银绒不是什么妖王余孽,他是本尊的道侣。”
范孤鸿呼吸急促,感到自己的手不听使唤地抬了起来,渐渐移向自己的胸口,不由得惊慌道:“城阳衡,你,要杀我?你竟有如此手段!”
这三百余年来,城阳牧秋一心发展太微境,虽与无量宗冲突不断,但从来没有同范孤鸿有过死生斗法。
这时候,范孤鸿‌意识到,什么叫做“类仙”,什么叫“同为化‌境的参差”。
城阳牧秋想杀他也不过易如反掌,他只是为了光复师门,处处以“大局为重”罢了。
城阳牧秋用给死物点灵的方法,强行操控了范孤鸿的手,令其抠进自己伤口里,愈发的血肉模糊,几乎要捏碎自己的心脏。
可城阳牧秋却说:“本尊不要你的命,现在还不是时候。”
在这般长久的折磨里,范孤鸿汗出如浆:“你,你,你有这样的本事,为何不去阻止十方刹,你那狐狸精姘头的……事,与他有关吧。”
“自然是因为他不能。”十方刹不知何时现了身,颇为欣赏地望着范孤鸿那血流如注的伤口,夸道,“老祖的手段真别出心裁。”
又说:“他非但不能杀了我,反倒还要护我周全,自从上一次那劳什子束灵环掉落之后,它就已经封印不住少主了。再次暴走是早晚的事,你们都以为是我的手段,其实,有城阳老祖在他身边护着,本座又能做什么呢?不过是时间到了。”
银绒此时已暂时停止了“发狂”,怔怔地站在原地,头顶兜帽掉落,那易容的人.皮.面.具也掉落了些许,狰狞翻卷,露出内里的嫩白皮肉,狐耳也现了出来,长发如瀑,散到腰迹,他微微歪了头,像是在疑惑地看着什么。
银绒周围被城阳牧秋布了结界,可防别人冲入伤了他,在一片嘈杂的厮杀声中,狐耳少年遗‌独立,安恬得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少主一旦觉醒,他的命运就与妖族新任首领相连——也就是我。我们同为妖族,同气连枝,”十方刹逼近城阳牧秋,“你‌舍不得本座去死。”
城阳牧秋静静地望着他,陈述道:“银绒根本不是什么少主。而是相魅留给你们的一‌利刃,他即便死了,也不愿放过我这个屠他全族的凶手。”
十方刹一怔,旋即大方承认:“不愧是城阳老祖,这么快就看出来了,可那又怎么样呢?哈哈哈哈,我妖族的利刃,竟成了你的软肋,大王泉下有知,也要笑醒了。”
城阳牧秋:“他不是什么利刃,银绒是我的爱人。”
场面混乱无匹,两个高大的男人,立在无边的血色中,像争夺领地的雄兽般,彼此对峙,十方刹胸有成竹道:“你怎么认为不重要,暴走一旦再次开始,根本无法可解,除非你杀了他,哈哈哈哈哈哈!你舍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