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忖一会儿,还是又挪得离她近了一些,伸手从她卷曲拧巴的外袍之间伸过去,寻到了她堵在腹部紧紧握拳的手。
她的手四面八方都是初春之时并不算薄的衣料,可手却冰冷得如没了人气儿,和她的身体一样颤抖着。
他缓缓包裹住了她的拳头,将自己手心的温热渡给她,另一面他将她的手紧握着,压实在她的腹部,稳住她手上的颤抖。
宋凌此时该是不好意思,难为情的,可腹部剧烈的翻动使她无力抬头,她连句像样的话都说不出口,只好作罢。
颠簸很快便停了,宋凌在马车停脚的一瞬,身上立马便松下了几分,段宁也随之得以松懈下来,先拂开帘子下了马车,又将弓着背弯着腰,身上毫无力气的宋凌扶了下来。
她这会儿抬起了头,段宁才看清她的脸上早已满是细汗,身上没有一处不在飘摇着,仿佛随时会倒下去。
他心中发闷,似塞了团棉花似的顺不过气儿,紧抿着唇去扶她的胳膊。
上来迎接的是一位约莫着四五十岁的男子,穿着利索的便衣,粗糙的长发只是随手往脑袋上一捆,满脸笑意地迎向两人。
段宁向来待人客气不出纰漏,此时却也顾不上那些繁文缛节,只随意应了声招呼,便急忙道,“她方才坐了马车,路上颠簸,身子极不舒服,烦您先带我们找个地方休息片刻,再商量采茶的事儿。”
那人早便知道来的人是琉城大名鼎鼎的皮草行的儿子与儿媳,自不敢怠慢,忙将二人招呼进了自家的院落,与段宁一同扶着腿软走不动路的宋凌坐了下去。
段宁知道宋凌爱板正,待她坐下了,又仔仔细细将她的衣裳捋捋一遍,才又在一旁坐下。
男人倒了两杯茶水分别放于两人的面前,也恭恭敬敬坐在一旁,“二位,叫我老徐便可,我世代经营这茶园,到我已有三代,咱们这的茶叶你们大可放心,这会儿来采,绝对是上好的。”
段宁轻点着头,心思却全然不在他的话上,只以余光继续瞄着一旁的宋凌,见她仍闭着眼小憩,蹙着眉唤了她一声。
宋凌总算是应了,从嗓子里挤出了声“嗯”。
段宁还未遇到过坐马车坐成这样的人,饶是他再会照顾人,此刻都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老徐经商一辈子,一眼看出了二人之间,是宋家这媳妇掌事,宋家的儿子是个说不上话的,可如今宋家的媳妇一门心思在夫君身上,他也不得不妥协,叫了儿子去寝屋中找了包药来,就着滚烫的茶水一冲。
泡茶的茶叶本就是老徐自家茶园中采来的,一时间芳香四溢,茶香沁鼻,浓醇的味道一闻便知这是上好的茶叶。
老徐的儿子动作极为熟练地晃动了两下茶杯,用杯盖挑出了几片漂浮在茶水面上的茶叶,递给了宋凌,途中又时不常地瞟段宁两眼,眼底划过丝惊艳。
段宁对此置若罔闻,他伸手十分迅速地夺过了他递给宋凌的茶杯,放回了桌上,又瞬间收回了方才捏着茶杯的手指搓了两下。
那药是拿开水冲的,茶园老板的儿子整日泡茶待客,早已绝不出烫,可宋凌的手细皮嫩肉的,连搓个衣裳都手指发红,哪受得了这个?
他抬眸,温婉地一笑,“茶水还烫,凉一会再让她喝吧。”
老徐儿子整个人怔在了桌旁,又不好意思一直看着段宁,只好磕磕巴巴点头,“好,好...”
段宁这会才稍有了些与老徐商量事儿的心思,老徐也十分热切地给予回应,两人你来我往之间,宋凌已经恢复了几分力气,伸手去端了茶水来喝过几口,没一会小腹内的翻涌也平息了下去。
她仍靠在椅背上,听着两人的谈话恢复着气力,并不插嘴。
段宁对这方面似乎十分了解,与老徐谈得投机,宋凌想着反正自己也不懂什么,插嘴反倒是耽误事儿,还不如听听他们的话,自己倒也能学到些东西。
两人洽谈之间,老徐的儿子端了盘茶点上来,摆在了宋凌段宁二人之间,又殷勤地抬头道,“阿姐,这都是我们茶园里亲手做的茶点,加的也是新鲜的好茶,尝尝吧。”
说罢,目光在闲适自若的段宁和虚弱无力的宋凌间流连两下,最后定在段宁那儿。
段宁未有什么动作,宋凌便就着好不容易恢复起来的力气正起了身子,语气慢慢,有几分慵懒闲散,“只给阿姐尝,不给阿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