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园中不乏弓着背干活的伙计,人人都背着竹筐轻车熟路地掐着芽,偶有几人起身和老徐打个招呼,便继续弯腰去干活。
这时正值清明前后,北方的天气将暖未暖,日头在人头顶上高高照着,午时能耀得人眼睛睁不开,可一阵风过来却又是扑面而来的冷意,吹得宋凌手指头都蜷缩了起来。
老徐带着二人来了茶园的一排茶树前,便给二人讲起该如何采茶。
“咱们这儿是采一芽一叶,偶尔是只采一芽,你们便专挑嫩的采便好了,切记不能采光了叶儿,要让这树骨不能露出来,留些遮掩在上面,这样既有利于下一波的茶芽,又看着好看。”
说罢,他伸出双臂,一手压着枝条,另一手两个指甲夹着将一片鲜嫩新绿的芽和叶,向上一用力一并掐了下来,抬手递给二人瞧了眼,“看见没有?就是这样。”
宋凌看他摘了几片,总觉得自己该是会了,又转脸去看段宁,他面上还是那副讳莫如深的沉默模样,看不出会了没会。
会也好,不会也罢,宋凌自己会了,便想着显摆显摆,若是他还没会,她刚好教他两下,叫他知道自己也不是什么都不会做的。
她便点点头,扬起一脸笑意,“徐叔,我们会了。”
徐叔将方才掐下的嫩叶丢进筐里,将身边的筐给了二人,又嘱咐了句“注意脚下,莫要踩碎了叶子”,便离开了。
宋凌抬手将竹筐套在身上,凑过去问段宁,“你方才听懂了没?”
段宁连套个竹筐时都是动作缓慢优雅,不因竹筐的粗糙而少去一分矜贵,待整好了让竹筐压皱的衣裳,他才掀起眸子问道,“你方才不是说会了么?”
在他耳中,宋凌问他这话的意思便是要他教她如何去采,他方才却是亲耳听到她说会了。
他的话听到宋凌耳中,却成了“我尚没听懂,可你会了便好,你可以教我”的意思。
宋凌露出了骄傲的笑,贱兮兮地绕到他前面去,“我教你啊,你看就这样...伸手...”她两只掐着一芽一叶,却如何也不能像老徐那样轻轻松松地将它折下来,手用力不稳,便不小心戳破了嫩叶,枝桠也被她拧得半断不断,她松了手后,便看到鲜嫩茶叶化为残枝败叶,耷拉在一树嫩芽边上,格格不入。
“......我再试一次。”她手一顿,还想为自己辩解几句,便见段宁抬手夹住一片嫩芽,手指用力一折,便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地采了下来。
留下的树枝上痕迹也是干净利索,一如他方才的动作,采下的茶叶没一分一毫的破损,宋凌是自己见识过动手的难度的,此时说不出别的,只是嘴唇开合,“...你学得好快。”
段宁轻笑,并未流露出半分嘲笑神情,只是浅笑,又淡淡道,“方才采坏了的,便先别动了,待会再问问该如何处理,别浪费了人家的嫩芽儿。”
他这样为老徐说话,话里话外都是替老徐着想,宋凌却怎么听都不是滋味。
她这时倏地回想起了方才两人还在屋中时,徐奎那副欲献殷勤地模样,和他那句“没说不叫你尝”,这话说的,就好像他们才是一家子,她是外人似的。
她心里莫名泛上一阵酸意,盘旋在心头上朝上涌,缠着她的五脏六腑都发紧发酸。
这叫吃味儿么?
怎么可能!
......
宋凌想了一瞬,竟接受了这个说法,旋即却忽然嚣张了起来。
对!就是吃味儿!那又如何!
她嚣张地扬起脸,语气极为不甘心地阴阳怪气道,“这么会这么懂,怎么不来给茶园家的老板当儿媳妇啊。”
说出来,真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