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予羡以为父亲在说这几日他居家的事,谁知薛骋又补了一句:“这几日,你对成华公主似乎比以前上心了。”
薛予羡一怔,像是每次薛骋问他一样回答:“父王,儿子不喜欢她。”
薛骋停了片刻,踱步到薛予羡身侧:“父王不逼你,但你要知道,你对公主有偏见。”
“而你又太骄傲!”
“父王这是何意?”
薛骋笑道:“你在秦王府的所作所为,薛祁已经告诉我了。你去找过公主?”
薛予羡低下头,半晌没有说话。
“上京人都说你是第一公子,谦和温润,谁知道你实际上骄傲倔强。”
“若父王没猜错,你去找公主,只说你是偶遇?”
“而依着成华公主的个性,即便这样,她也很开心。她是个炽烈的人。”
书房内静默了一小会儿,薛予羡终是抬起头:“是,儿子确实找过公主,但也只是怕她出危险。”
“至于公主,她并没有见是多开心。”
薛予羡还在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却没有看见在烛火摇曳中,靖安郡王渐渐紧缩的眉头。
“我一直以为公主是个仗势欺人、倨傲霸道的人,可这几次,我承认,我确实对公主有偏见。”
“公主识大体、不娇气,精通经史,又通雅玩,虽说有些傲气,可她是大靖唯一的嫡公主,似乎这个也是应该的,更何况,她也是个脆弱、需要人保护的女子。”
薛予羡滔滔不绝,可说完后却是一顿。
他竟然能说出公主这么多优点?他究竟是怎么发现的,是无意,还是……
他惊觉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的情感似乎有微不可查的偏动。
不是,这是错觉!
他告诉自己,他喜欢的是景荣枝。
那个在八年前,为他弹着琵琶曲、伏在他背上给他拭汗的小姑娘。
即便那时她被帷帽遮着脸,可景国公府的小琵琶仙岂能有假!
他有些支吾:“父王……”
回应他的是靖安郡王略是试探的问题:“你说,公主见到你并不见多开心?”
未等薛予羡言语,靖安郡王道:“你是父王唯一的儿子,日后是要继承靖安郡王府的人,你承载的是整个薛家的希望。”
“虽然景荣枝不如成华公主高贵,但你喜欢,父王也不逼你接受这个婚约,大不了父王去向陛下请罪。”
薛予羡听着父亲松口,心里涌上愧疚,他垂眸安静听着薛骋的话。
“但是,父王不希望你与公主闹得很僵,这对我们王府没有任何好处。”
薛骋手扶在金丝楠木的椅子上,看着自己的培养出来的儿子道:“清花节就在五日后,公主的生辰虽在清花节后面,但按着规矩,不能高过清花节的章程。”
“父王知道每年这个时候,世家高门都会依礼提前向公主表示祝贺。今年的礼,你准备,用点心。”
——
皇城授玉街,巍巍公主府。
成华公主窝在塌上,轩窗外,一株培育、修剪好的垂丝海棠正艳艳绽放。
娇丽的花瓣随着风落进来,躺在公主铺陈的藕白色长尾裙上。
她搅弄着自己披散在身侧的长发,饶有兴致看着玉珠和玉弦在桌案前翻找。
“你们在干什么?”公主娇俏的声音响在房间里。
玉珠手里拿着个精致的地毯:“公主你看,这是靖安郡王府送的。”
“以往都是送名贵的玉器,可这次不一样,送的是羊绒毯。”
玉弦道:“对,羊绒毯暖和,公主看书时就盖在腿上。”
成华公主看了一眼图案,精巧无比,只是,她叹了口气:“本宫盖白狐裘不暖么?”
玉弦又道:“这个薛世子虽然以前不怎么样,但这次看着礼物还是尽心的。”
“公主,你看,这是你最爱的棠花糕。”
成华眉眼微动,他怎么知道的?
压下心中疑惑,成华捻起一个海棠红色的糕点。
玉白的手指和鲜艳的颜色形成对比,扰人心神。成华朝窗口处喊了一声:“尉栎,本宫让你给陆大人送的口信到了吗?”
“回公主,送到了。”
“陆绶他怎么说。”
尉栎站在窗外,向公主道:“他说,臣遵旨。”
成华回眸,看着一脸惊讶的玉珠、玉弦:“找找陆绶的贺礼。”
玉珠、玉弦在满目的红珊瑚、青玉白玉以及香木盒子、金簪玉钗的夹缝间,找到了一封薄薄的、没有重量的、像是老古董的信封?
成华颇为兴奋从塌上跳下来,玉足没入兔绒毯。
她三下五除二拆开信封,里面装着一张纸,七折八折,上面是工工整整的陆绶体,苍劲有力、如带银钩:
公主万安。
十句四十个字。
成华公主捏着信,不由一怔,旋即浅浅的笑自唇角漾开,越来越明显,到最后,满院海棠尽失颜色。
公主吊着嗓子:“好个陆绶,竟敢欺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