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成华,我们朋友这么多年,我只求你一件事,你不要插/手。行么?”
“我不想你看见我们遂宁侯府的那些肮脏事,也不想和你因为这些事情有了隔阂。他们……毕竟是我的父亲和兄长呐!”
成华没有说话,但宁子衿拉着她的广袖,泣涕涟涟:“算我求你,给我一丝颜面吧。”
“让我以后,还能心安理得和你见面,还能在每年清花节后,远远为你敬杯生辰酒……”
成华公主从思绪里挣扎出来,看向宁子衿时,眼中隐隐有了雾气:“子衿,你听我说……”
宁子衿漂亮的眼睛带着润圆的泪珠,她别开脸,质疑里夹着痛心:“你答应过我的!”
成华叹了口气,当时的宁子衿太过哀凄,她没有办法不答应,但那时候,她已经参与了。
是,作为朋友,她完全可以交给三哥宋珏来处理,但这件事其实无论谁做,都是一个结果,更何况,当时陆绶是处理的人员。
重活一世,陆绶是她的救赎,是她唯一想抓住的干净的存在,她是要用一切来补偿他的。
成华低下头,“我……当时,当时我已经帮过陆绶了,我已经插/手过了,我不想你更生气,所以骗了你。”
成华有些焦急,言辞里带着想要挽回的解释:“我已经找到帮你的办法,你信我。你安静回家,我带你们去沅郡安置……”
“陆绶?清查遂宁侯府的主要官员?”
宁子衿忽略了成华的解释,只听见她说的那个名字:“你同他全程参与了清查遂宁侯府?”
宁子衿朝后退了一步:“成华,这么久了,你竟不懂我?”
“你答应我做个旁观者,却食言而肥。这是你失信于我。”
“你觉得我难过,就遮遮掩掩欺骗我,这是你不信任我。”
“成华,家国大事我不能置喙,但你的所作所为,不坦诚!这才是我难过的。”
“你看低了我!”
宁子衿抬眸与成华公主对视,言辞里是毫不掩饰的问询:“在你心里,我当真就是为了家族不顾天下大义、不懂朝廷礼法的人吗?!”
“在你心里,我当真就不堪一击,会因此怨恨你吗?!”
一连串的质疑像是寒刀利剑,向成华公主密密集集过来。
成华不由自主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她真的怕宁子衿恨她,是不是她真的想故意隐瞒她?
而这一切,在这一刻,是一个确定的答案。
成华她有能力避开这件事,却促成它,只是怕北疆有一丝一毫不良因素。
她帮陆绶,是想留住他;她不告诉宁子衿,是不想失去她。
成华有些萎靡。
她上一世到最后,把自己一个人锁在了冰冷的靖安王府。
在偌大的王府,她是中心,又仿佛在边缘。她看着一个一个对她好的人离去,而她面临的,却是暖玉阁方寸之间的长久的孤寂。
这一世,她没办法不对这些她在意的人多些小心。
“我……”成华低声叹了口气:“是我欠考虑。”
“你不是欠考虑,这些,不都是你策划好的?”宁子衿余怒未消,她性子本身如烈火,这会儿就更不会有所敛藏。
说完这句话,她定定看了一眼成华公主,便转身离开,独留公主在华庭。
夜已经有些深沉,月如同半切的圆盘,挂在山巅之上。
宁子衿飞快跑出华庭,石阶百阶,如银蛇蜿蜒,她心中烦躁,脚步更是焦急,不一会儿就离华庭有了一些距离。
山上的风不似上京,带着几分寒凉,几场灌下来,宁子衿清醒了几分。
她停在华庭山脚下,回望身侧,宁小娘呢?
这次宁小娘想跟着来靖安山,但她从来没来过,如今被自己一急抛下,不知道知不知道路。
宁子衿抬头看着穿进山顶的小路,犯了怵:刚和公主吵过,这会儿再去找她,多多少少有些尴尬。
宁子衿抓着头发,蹲在石阶上,踌躇半晌。在这个时间里,她竟越发冷静,去回想了一遍这几日所有发生的事。
说来这些跟成华公主有什么关系呢?
这本就是遂宁侯府的过错,成华她作为皇族,处置逆臣又有什么错。
自己拿着朋友的身份要求她,又何尝不是要挟她?
她有什么资格?
宁子衿有些后悔地拍了拍脑门,不行,她得去找成华!
说着,她就要上山,可突然看见山下似乎有个人急匆匆朝上跑。
“何人?”宁子衿问。
“子衿姐姐?”来人声音如若细流:“快去见公主,我刚刚看见有一道黑影朝下掠过去了。”
宁子衿大惊,一下跃了起来,抓住来人:“景琼枝,你说什么?!”
“我怀疑有人要伤害公主!”景琼枝上气接不上下气:“我得去看一眼!”
宁子衿来不及问景琼枝为何这个时间出来了,但她头脑转的很快:“华庭人手不够,我去华庭看公主,你去最近的东庭找人!”
景琼枝点点头,“今夜巡逻的护龙卫是吴小侯爷领的队,我去碰碰!”
两个姑娘很快达成了共识。
宁子衿看着景琼枝复又隐匿在黑暗中的身影,二话不说将衣袖一卷,束成方便的劲袖,朝上奔去。
耳边的风如急催她的话语,她一刻也不敢停,但与焦急相并、如藤蔓般不断增长的疑惑却敲击着她。
谁,要伤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