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火爆,转眼东西就只剩下几个,还有好些?人在端详,眼见着就能卖空。老张头一看这样,想起?来时苏半夏说的,尽量换点?山里没?有的东西回去的嘱咐,索性将手里的生意都交给了几个口?齿伶俐的小子,转头和跟来的柯山开始收拾起?边上一堆的东西。
是的,是东西,这时候可是天下未定的时期。老李家铸币,实行新的货币政策,还要到明年,所以啊,这时候用的钱……那是相当的混乱,私铸钱币的多?不胜数,是个当头头的,都敢这么干,你让老百姓怎么办?只能直接以货易货,好歹落个痛快。
当然造成这一堆东西的缘故不止这个,还有一个十分符合当下行情的关键点?就是,这个时候的经济,布匹也是货币之一,这也是为啥收钱收的全是东西的缘故。那种直接剪一截布,出门付钱的事儿,这时候挺多?。所以……
“看看,看看,这是哪个混账行子不小心,居然收下了这快要朽了的布帛?这还能当钱使?随手晃荡两下,都能少?去一半。”
柯山抖着手里那已经裂开了好大一个口?子的布帛,怒的眼睛都快瞪圆了。他们挣点?钱容易嘛,居然还这样占便宜,这人心也太贪了些?。
不过他的愤怒老张头却不以为然,微微笑了一下,便拍着柯山的肩头说到:
“好了,收都收下了,骂也是白骂,你这还是好的呢,老子早年更?吃亏,收了十匹布帛,里头四匹是表面光鲜,内里腐朽的,奶奶,这找谁说理区别?行了,赶紧收拾了,咱们换东西去。”
一听有人更?倒霉,柯山心里的愤怒立马消了大半,一抹脸,快手快脚的一顿拾掇,随后看着这价值不一的东西,皱了皱眉,问到:
“你说,咱们换什?么好?”
换什?么?这个问题老张头也想问,苏半夏只说是山里没?有的,这让他怎么挑?他觉得?山里什?么都缺啊!
“要不咱们换粮食?”
这时候的物价可不低,斗米就要五百文,若是换粮食……柯山看了看地上的东西,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可换不了多?少?,如今这米价可不低。算了,还是看别的吧,好歹咱们这次不是得?了好些?粮食嘛,那些?够吃用到开春了,再?不济还能打猎,没?得?浪费了这些?东西。”
“那,换锄头?开春开荒必定缺的很。”
这也是道理,可问题是,这时候铁器价钱吓人不说,而且还有价没?市,一个集市愣是只找到了一处铁匠铺,还只有两个锄头。呵呵,也是啊,谁让这会儿打仗是主流呢,外头也不太平,有那铁料做柴刀都比做锄头划算。走了一圈,商量半响,最终这两个老汉换的……盐,而且还只有十斤。
“咱们粮不缺,布也有,那些?袄子改了也一样保暖,野菜能当菜吃,皮子能做被褥,咱们啊,真说起?来,其实啥都不缺,只是这盐价最是难说,趁着今儿看着还算不高,攒点?是点?吧。如今咱们那边可是有近百人呢。”
这是他们最没?法子凑合的东西。别看在山寨里得?了不少?,可他们人也多?不是,原本零星的山民?人数就不少?,有五十来个,这救出来的又有三十五人,凑一起?都过九十了,还多?半都是壮劳力,还干的都是卖力气的活计,这吃起?盐来更?是厉害。能买点?回去,让大家宽松几分,总是好的。只是这个价钱让柯山心疼的直抽抽。
“这都什?么价啊,合着咱们两三个罐子才?换一斤盐?”
“买得?到就不错了,我听说好些?府兵行军都只能用醋布。再?说了,若是换米粮呢?这一堆都未必能换回来一斗。”
老张头也不知道是存心安慰人,还是习惯了,这一张口?,又是个对?比,弄得?柯山再?次熄火,不过有一有二的,柯山被连着说了两回,也有些?上火了,一个扭头,怼道:
“呵呵,照你这么说,合着咱们这些?苦哈哈还成了富户不成?”
有穿的补丁都不够,寒风里衣裤露着缝的富户?那这富户也太不值钱了。后头跟着往回走的方柱子捂着嘴偷笑起?来。眼瞧着两个老头要怼上了,这才?赶忙上前拉开了两人,插嘴道:
“今儿不过是第一遭,知道这东西好卖,那换什?么回来都不打紧,反正还能有第二回,第三回,觉着有什?么缺了,到时候再?采买就是了。”
“走走走,都是这老头,废话贼多?。”
“不是你一个劲的叨叨,我能说这些??真是麻烦。”
方柱子说的在理,可两个老头却感觉有些?烧脸,嘿,让个孩子教训了,能不脸红嘛。可就是歇菜又觉得?落不下面子,索性不甘心的对?瞪一眼,这才?放下,领着人疾步往前走着。
从咸阳往山里去路程不近,足足有近二百里,来时顺水而下倒是方便,这回去可就麻烦了,全靠脚丫子赶路,哪怕是闻鸡起?行,天黑停步,没?有三日,是别想走到地方。
而要紧的是,这一路过去村落荒芜的占了七成,剩下的三成也人丁寥落,能借宿的不多?,一行人又自觉带着值钱货,那走起?来,是十分的小心,生怕有个万一,辜负了山里的伙伴们的期待。
只是吧,有时候就是这么菜,这边刚想着千万别遇上麻烦,这麻烦自己就找上了门。
“前头的,前头的郎君,停下,停下,我家主人有话要问。”
郎君?喊得?这么规矩,还有主人,这是什?么人在喊?老张头回头望后面看去,手顺势朝着柯山一动?。柯山呢,眼睛一闪,小心的往人群里避了避,装出一副老朽的模样来。他们一共才?五个人,若是遇上那不怀好意的,他这好歹也能算是一股伏兵了。
“不知是哪位贵人招呼?”
老张头微微皱着眉,高声搭话的同时,眼睛往那缓缓驶来的牛车的车架子上四下看了看,猛地眼睛一闪,对?着那属于家族印记的雕刻图案注视了几眼,这才?小心的避开。绽开个谦卑的笑容,低着头,微微的躬身行礼道:
“竟是崔家的郎君,小老儿失礼了。”
“咦,你认得?我崔家的记号?”
车架上遮住车厢的布帘子被撩开,探头出来的……不是那在集市上和人说话的崔家中?年又是谁?
见着主人探头,那驾车的老汉小心的停下了车,微微侧身,让开了主人的视线,这一番动?作让老张头愈发?的小心起?来。世家内部也是有等级的,看奴仆的规矩,就能知道这主人在世家内部的地位。看着这驾车老汉的模样就知道,这车上的人不是嫡支,怕也是和嫡支较近的分支的郎君,而且还属于那种有说话分量的那种。
想到这个,老张头心思一转,忙一个躬身,小心的答话道:
“小老儿早年也是府兵,跟着将军也算是有过些?见识。”
“不知是哪位将军的部下?如此知礼。”
“不敢妄称知礼,小老儿本是张须陀,张郡守的亲卫。”
和这样的世家弟子说话,若是没?半点?依仗出身,那只怕比蝼蚁都不如,所以第一时间老张头就抬出了张须陀的名头,虽然人已经没?了,可弘农张家还在,总能让对?方留下几分情面。
果?然他这一说,那人脸色立马和缓了几分,那种高高在上的冷漠鄙夷也少?了几许,站在牛车上,微微垂眼看了老张头一眼,嘴角带上了几分冷淡的笑意,
“亲卫?老丈可也是姓张?”
“不敢,正是。”
“这倒是巧了,遇上了弘农张家长辈。”
长辈?你要真当长辈,也不会这么傲慢的站在车上了。
“哪里敢称长辈,小老儿羞惭的很。不知郎君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