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晦一个早上过得相当的急促,这边刚慢吞吞的将粥喝了,那边苏半夏已经拿了信过来。交代起事儿来那个不客气的呀,言辞里满满都是你要走了的意思。都说到这儿了,他也真心没别的事儿可耽搁,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自然是拿着信,被老张头按照原路送下山了。
只是这走到了南面的山外,重新坐上了牛车之后,杜如晦还是难得不自信的询问了一声自家的老仆:
“某这是被嫌弃了?白来了?”
嫌弃?呵呵,这怎么说呢,要说是也可以,没有热情的挽留嘛,对自家郎君这样的人来说,确实感觉不好啊!可阶层不同啊,你就是待着又能如何?能有什么话说?人家都忙着制陶挣钱呢,你能插上手?没得耽搁人家干活。可要说不嫌弃,人家确实也做的可以了,冒然前往,人家又是吃又是住的,那样少了他们的额?就是他们两个老汉,都安排的十分周到,这样要是还说小话,倒是显得他们有些心胸狭隘了。
这么一想,那人老成精的老仆立马撇开了前头的问题,指着杜如晦存放信件的前襟,乐呵呵的说到:
“没白来,这一份信就挺值,最起码秦将军那里是少不得赔您一顿酒的。”
他这么一说,杜如晦虽然心里还是多少有些不得劲,可心气却重新起来了,也跟着哈哈一笑,拍了拍前襟的位置,眯了眯眼说到:
“不只是他这里,在长安张家也不是没人了,若是告知他们,当年张郡守的老亲卫还有人活着,还是同族,怎么的也能混上一两顿。张家虽如今没落了,可到底是名门,血脉族亲繁多,遍布各处。清河郁、弘农郡、南阳郡、梁国郡、沛国郡、吴郡等七个郡望的人丁,算算,这里又能有多少干才?又有多少是我杜家能借上力的?即便血脉远了,可当年……”
说到当年张须陀一生未尝败绩时张姓的风光,杜如晦都颇为神往。那时的张家,即使是弘农最为鼎盛的杨家,也要退让三分。其他郡望的张家也以他为荣。唉,杜家何时也能如此啊!即便落下也快,可到底打下了底蕴,王朝更替都没能让他们倾覆,家族复兴指日可待。
杜如晦如今不知道,杜家最后还真是和他羡慕的张家一样,兴也勃勃,衰也戚戚。但是这会儿他真觉得张家很不错。有心多拉拢拉拢,哪怕是借着秦王的名头呢,到底这也是人脉。什么?不怎么起眼了拉拢有什么用?亲,一个朝堂并不是只有那么几个名臣就能行的,下头干事儿的底层官员一样是兴盛的基石,是权势地位的壁障。
“郎君这么说那必定?是好的,只是老仆还是跟看重秦家的酒,老奴听说,为了给秦将军活血驱寒,连着陛下都赏了好些个御酒,那家伙,想想都觉得美得很,老奴不指望有这样的福气,只盼着能跟着郎君去秦家喝一口秦家自存的烈酒。”
老仆眼神不好,可看眼色的本事不差,杜如晦心绪还没低落几分,他这就立马扯出了这么一个话题来,将这气氛重新拉了回来,听得前头赶车的老仆都忍不住瞥了他一眼,翘起了嘴角。所以说郎君出门愿意带着这个老东西呢,就是个会说嘴的机灵鬼啊。
感觉好不好的,人都走在回去的路上了,杜如晦也没有自虐的倾向,自然顺着话音开始说起了旁的,比如酒啊菜啊的,就很合适,只是苦了肚皮,越说越饿了。
这一感觉饿,他倒是想到了早上吃朝食时那种诡异的感觉来:
“嘶,这山里人莫不是吃饭的时辰和旁人不同?也吃三餐了不成?”
一日三餐这个词并不是后人的专利,这时候的贵胄们,因为上朝等缘故,也早就开始了一日三顿的规矩。可这是有钱人,吃的起!穷人?对不住,还是俭省粮食为上,早上干点活,到快中午时吃一顿,晚上睡前吃一顿。甚至在青黄不接的时候,一日能有一顿骗骗肚子也是常有的事儿。所以啊,这一大早就能喝粥……也难怪杜如晦奇怪,或许他该这么问:某是不是对山民这个词有什么误解?哈哈!
“许是为了迁就孩子读书?不过山民一早就要出门检查陷阱,若是遇上机会,还要顺势打猎,又耗费时间,又耗费力气的,吃过东西再出门,倒是也对。山里跑着总比在地里耗费气力。”
这么解释也对,杜如晦点点头,顺势将这个疑问丢开了,人家吃多少和他关系不大。
“咱们在咸阳的事儿也做的差不离了,索性直接回长安吧,这有信要送,某也算是多了个回去的理由。”
这话杜如晦说的有些苦涩,一个有官职的人,一个当爹好些年的人,回去上班,居然还要寻个理由,唉,这嫡支的人啊!!!
杜如晦匆匆回到了长安,秦王府便立马收到了消息,李世民挑着眉转头问边上正在整理文书的房玄龄:
“不是说后日才回来吗?怎么突然这么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殿下不必着急,在下倒是觉得即使有事儿,也必定?不是公事儿。”
“哦?这话怎么说?”
“若是公事,以杜兄的性子,怕是会派人传信,自己坐镇处理。”
“不错,不错,他确实是个有担当的性子,可惜了,这杜家家主……唉。苦了他了。”
能让主公为他不平,房玄龄觉得这一遭的咸阳之行,杜如晦也算是没白走一趟了,竟是奇迹的打出了一张悲情牌!可见他这官运真真不错。倒是这杜家家主!眼界太小,只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里折腾,将来也难成气候。若是秦王有幸,那将来只怕形势逆转之后,有的独家家主后悔的时候,甚至那一脉的后人怕也会遭到牵累,若无惊世才华,出头难了。
房玄龄善谋,善谋的人想的自然多,也远!不过转瞬就为杜家的嫡支几个点上了一排的蜡。随即又不免好奇,这杜如晦匆匆回来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杜家有八卦可以看?哎呦,若是那样,可就太好了。
作为齐州临淄人(今山东省淄博市临淄区),长安的外来户,对坐地户天然没什么好感,总觉得这帮子人实在是太不成器,动不动的仗着地利和人闹腾,少年时跟着他爹来京城的时候,那真是吃了不少的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