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了小雨巷深处的那位阎医师。
即便是有所好感的人物,也会慢慢变得厌恶。
戴上面纱,是因为她不想让那位太子看到自己的容貌,心中的直觉告诉自己,如果被看见的话,并不是一件好事。
“噢……我明白了。”
徐清焰思绪恍惚间,崤山居士忽然道:“是因为红露姑娘的缘故么?”
红露?
徐清焰怔了怔,想到了在松山猎场见到的那位红衣女子,生得极好看,一颦一笑动人心弦,天生妩媚。
“太子殿下的身份尊贵,需要很多人物点缀……红露姑娘只是其中一个,依附天都莲花阁,可以得到很多东西。”崤山居士若有所思,意味深长道:“哪怕只是当一个附属品,也可以得到很多,很多……所以很多人前赴后继。”
徐清焰挑起眉头,正准备冷冷开口。
“但你……千万不要这样。”崤山居士微笑道:“陛下把我从灵山喊来,其实是一个错误,我教导不了你修行。我能够教你的,唯一一个道理,就是不要当任何人的依附品……东境,西境,莲花阁,甚至……”
顿了顿,略过了不该说的几个字。
崤山居士的语气无比凝重,严肃道:“这些都不是好东西,所以谁也不要依靠。”
徐清焰揉了揉眉心。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从灵山远道而来的大德,有时候出乎意料的正经,有时候则是一副超脱众生的洒然,洒然到不像是一位活了百年的老人,更像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彻底放飞自我,时常能够看到这位居士大人,坐在东厢草坪的大石上沐浴阳光纵声吟诗唱歌,或者抱着膝盖蹲下身子对着那头傻獐子严肃说道讲学……
……
……
东厢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音。
崤山居士抬头看了看天色,喃喃道:“今儿殿下来得有些忒早……”
这位白袍年轻大德缓慢站起身子,下意识向着东厢院门走去,然后推开木门,整个人怔了一怔。
“道宗今日拜访,要给徐姑娘送一份礼物。”
站在面前的,是如今暂住在天都修身养息的少年教宗陈懿。
灵山大德乖乖低头,揖了一礼。
这一礼对着少年教宗而揖,然而站在少年身旁的黑衫中年儒士,沾了道宗的光,坦然受了一礼。
崤山居士抬起头来,笑眯眯望着“中年儒士”,道:“宁奕,你可真……够狠的,连教宗也能请动?”
不出意料被堪破身份的宁奕,拱了拱手,不露痕迹,轻声微笑道:“居士大人,如果没记错,这其实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久仰大名,以后若有机会,还望多多请教。”
一些客套话。
说话功夫,身后道宗麻袍道者,搬着一沓一沓的沉重古籍……从剑行侯府邸整理了一宿,一大早就忙着抬到皇宫,教宗大人要入宫,自然无人敢拦,于是便顺利来到东厢。
坐在东厢草坪的徐清焰,怔怔看着麻袍道者两人一组,抬着捆扎成堆的古籍首尾,弯腰前后鱼贯进入东厢府内,动作熟稔……让她不敢置信的,是心头的那半片骨笛叶子,轻轻一颤。
帷帽下的女孩,双手捂住胸口,望向门口。
……
……
“临行之前,有件事情要告诉你。”崤山居士踏出东厢,与宁奕虽是第一次见面,但他轻轻拍了拍中年儒士肩头,道:“南疆的事情瞒不了多久,宋伊人在灵山护送下回到长白山,那位大隋公主被你放出来了,都只是小事……南疆执法司的阵法因为纰漏被破,导致十万里大山里,跑出了不少难缠角色,东境的琉璃山动乱,你应该也听闻了吧?”
宁奕心里一震,望向这位年轻的灵山大德。
“东境现在拿群魔乱舞来形容,毫不为过,韩约当初镇压的老魔头脱困之后,有些是真的棘手,直接在东境立了山头,单个的三灾出手,恐怕都无法击杀;你临行之前抬了一手素华宫,那位娘娘借着陛下力量,把东境宫内的势力打压殆尽,现在东境莲华一片风雨飘摇,里不应外不合。”崤山居士意味深长望着宁奕,“对此,我只想说……干得漂亮。”
说完,崤山居士哈哈笑了三声,离开东厢。
徒留下“中年儒士”神情复杂。
灵山极其痛恨鬼修,但一直拿韩约没办法,如今东境一团乱麻,这应该算是幸灾乐祸了。
伏线千里,一朝并发。
宁奕也没有想到,自己当初所做的种种,一朝掀起,直接造成了如今东境的局势动荡,仔细看来,每一条都与自己有关……
千里种因,半年得果。
当初李白鲸设计在红山高原要杀自己,如今的因果二字偿还下来,就是所谓的“报应”。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