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呼啸,往生之地的雪屑,越发密集。
穹顶之上的红光,隐约悬浮,汇聚,最终凝化为一张巨大的面孔,五官模糊,但是神态威严,宛若神灵一般高高在上。
俯瞰众生的“帝皇”。
东妖域的白帝。
只不过……那位掌中握着一整片东妖域的伟大妖帝,此刻若是还有一丝意念在外,往生之地就不会被“糟蹋”成这副模样。
那位白帝只需要一根手指,就可以轻易戳死现在的宁奕。
打到如今这个地步,宁奕已经可以确定。
白帝出了某种“意外”。
具体是什么原因,到底是寿命太长,还是修行出了问题,这些尚不可知。
但这是一个好消息。
宁奕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的额首,山字卷的光华不断流淌,逆着汇聚,整座大雪山底,都开始震颤。
白帝不在,他可以放开手脚施展。
一颗又一颗的雪粒,从地面上震起,悬浮,颗粒分明,不断震颤,不断碎裂,不断化为齑粉。
悬在空中的白早休,眯起双眼,她心中缓缓升起一抹不祥征兆,抬起双臂,百鸟袍的雀翎随着她的抬手动作倏忽分离,在白郡主的背后,化为一排排列阵的刀片,风雪之中闪耀着森冷的寒光。
每一根雀翎,都蕴含着莫大的杀意。
金翅大鹏族主掌“杀伐”,五行之中的“金”之一字,在天赋觉醒之后,便开始彰显威力。
白早休这一次没有再动用她身上多如牛毛的其他宝器,而是逼迫体内的“天赋血脉”。
她能感到,宁奕是在背水一战。
只不过她与哥哥不同。
小白帝是东妖域千年一出的绝顶天才,无论是自身的修道天赋,还是面对生死之战的潜能,都是最顶级的那一类存在。
而白早休……因为族内长辈的溺爱,再加上幽冥这种级别的妖君,在她成长路上保驾护航,她从未经历过所谓的“生死之战”,向来都是她弹指,对方神魂俱灭。
哪怕她有着顶级的天赋。
也缺少了实战经验。
生死厮杀,命悬一线。
白早休隐约有着预感,宁奕心中的那把剑,可能会斩开自己的“百鸟袍”……自己已经把宝器都用了一遍,到了那个时候,自己还有什么手段?
没了。
这一趟看似“十拿十稳”的出走,她瞒过了东妖域府邸外的幽冥二老,以为只身抵达西妖域,本来是一场单方面的狩猎屠杀。
但现在看来。
情况似乎有些超脱自己的预料。
白早休抬起头来,神情难看,她看着穹顶上空,因为规则之力,冥冥之中凝聚而出的那张熟悉面孔……自己的父皇竟然还没有生出感应么。
“白帝”的规则困住了宁奕和黑槿。
但是也困住了她。
她只不过不受规则的压迫,但是想要离开,也必须要等待这里的帝威完成扫荡。
那个姓宁的人类,体魄的确强悍,生机也源源不断。
撑过这一剑,一切应该就结束了。
念及至此,白早休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抬起手来,做了一个张弓搭箭的动作,无数符?在右手浮现,那柄纹路夸张的大弓在风雪之中缓慢凝聚。
无数百鸟袍的雀翎,在她身旁飞掠。
……
……
大雪地上,宁奕拔出细雪,气势却一点一点沉寂下来。
他身旁的吴道子,盘坐在地,额头上不断有汗珠滚落,蓑衣被风雪吹得一蓬一蓬散开,这本是一件品秩不俗的宝器,只不过先前在东妖域郡主府邸的时候,已经被白早休蹂躏了一番,再到往生之地,被斩龙台铡刀斩过,宝器的灵性已经黯淡,此刻就这么随风飘散,化为“一蓑烟雨”。
坐在地上的和尚,内里只披着一袭简陋的青衫,被大风吹得飘摇。
他逐个咬开指尖的鲜血,隔空涂抹在符?之上,十指流淌出来的鲜血,凝而不散。
紫山禁术,生死玄妙。
这张符?,内蕴当年某位特地来帮紫山修葺阵法的大人物之心血,在两座天下的诸多禁制之下,仍然可以畅通无阻。
那位好心的“大人物”……出自蜀山。
两座天下,一张符?,便可去得。
宁奕仅仅是瞥了一眼,就感知到了这股熟悉的气息。
陆圣在符?之道上的造诣,早在后山便已经领略过了。
“这扇门,连接着风雪原。想必此刻,裴姑娘早已在门那边等着了。”吴道子沙哑的声音缓慢响起,“朱雀城的时候,我就看到这小妮子了……你身上的气息,我可忘不掉。”
离开朱雀城,他第一时间便向着紫山风雪原传递消息。
和尚笑了笑,道:“姓宁的,我给你的那片龟甲,还带在身上吗。”
宁奕怔了怔,想起了在青山府邸地底,两人分别时候的场景。
他从袖中取出龟甲,这片龟甲,一直随身携带,吴道子琢磨不透,自己也一直没有头绪。
龟甲脱离宁奕的手指,在风雪之中摇晃,最终颤颤巍巍悬浮在吴道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