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点点看到自己当初的影子,不是很多。”
宁奕揉了揉眉心。
裴灵素笑了笑,她很少看见宁奕会“多管闲事”,只不过在这个叫“井宁”的少年身上,她看到了原因。
“也不仅仅是因为他……”宁奕笑着解释道:“还有一个别的原因。”
丫头提着音调哦了一声,有些疑惑。
宁奕卖了个关子,笑道:“现在不告诉你,你要是觉得这地儿无趣,咱俩明后天就可以走,顺手帮一帮这孩子,之后还要赶路去东土。”
“咦”裴灵素拉长了声调,她故作嫌弃道:“还跟我卖关子呢。”
丫头顿了顿:“我觉得……挺好的。”
宁奕有些微怔。
“毕竟那小家伙还挺俊气的。”裴丫头笑眯眯道:“我们以前不就是想成为现在这样的人吗,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你今儿在客栈没动手,我倒是没想到。”
宁奕苦笑一声,他摇头无奈道:“我被人羞辱过,我知道这种感觉……很不好受,这种痛苦不仅仅是一时存在,被侮辱的这一幕会始终在脑海里回放,一辈子都不会再忘记。”
“如果我当时出手了,以后他不一定会感谢我,我带着他去杀人,他才会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宁奕叹了口气,淡淡道:“至于井宁这个少年,一切都好,就是少了点傲气。”
“他在大漠。”
丫头幽幽道:“如果错过了你,再等下一个,不知道又要过多久。”
宁奕沉默下来。
“他的父亲,很不容易。”丫头回想着踏入银月客栈到现在,那个不显山不露水的掌柜,总是一副笑脸,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客栈能在大漠开如此之久,与这掌柜的隐忍脱不开关系。
有人就是以羞辱弱者为乐。
但是当羞辱一个人,得不到回应,这样的乐趣也不会长久。
这就是井宁父亲的聪明之处,相反,井宁并没有明白这个道理……他越是反抗,越是倔强,那些恶徒就越喜欢把他拽到泥泞里,打得一身泥
污。
如果你无法给予还击,那么就报以微笑。
哪怕……这并不意味着你此刻的心情。
“三更了。”宁奕有些恍惚,他眯起双眼,看着窗外,大月皎皎。
到了他与井宁约定的时候了。
“你猜他会不会赴约?”宁奕伸出一根手指,“不许动用神念。”
丫头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宁奕皱起眉头,他缓缓回头,看着一颗露在窗外的头颅。
那颗头颅,在风中摇晃。
“宁先生,我来了。”
艰难的声音,从井宁的口中传出,他趴在窗台,努力攀着客栈,脚底摇摇晃晃,面色苍白,“不用担心我,这客栈我陪我爹一起盖的……我很熟。”
宁奕有些恼火,“谁让你爬窗了?不是说好三更在楼下等着的?”
外面的风沙很大,所以井宁的声音也有些含糊。
少年的声音有些委屈,“谁知道您三更会不会在睡觉,是不是还有要紧的事情没做,会不会把我忘掉?”
宁奕用力揉着眉头,压住额头的青筋,咬牙道:“谁会在三更有重要的事情没做?”
声音忽然止住。
宁奕的神情有些古怪。
裴灵素俏脸一红,原本一只手摘着白色帷帽准备带上,此刻忽然抬起另外一只手,没好气的冷哼一声。
“嗖”的一声。
丫头袖袍里掠出一柄玲珑飞剑,剑身不出鞘,但毫无花哨的撞在窗口,叩砸出一小块木屑,井宁顿时失去了扶力,身躯向后跌了下来,大字型跌倒在风沙之中。
他有些失神,背后背着的行囊散落开来,一些花里胡哨的破烂玩意儿都零散露出。
几乎是井宁跌下木楼的瞬间,沙地上已经多出了两道身影。
宁奕蹲下身子,两根手指捻起行囊里散落的一件细长物事。
“桃木剑?你以为是去降妖除魔的?”宁奕没好气道:“带这个做什么?”
丫头也忍不住笑了,她手指颤抖的拎起一张符纸,上面的墨迹刚刚干涸,显然是前不久才刻上去的,“鬼画符?你画的?”
“还给我。”
井宁“愤怒”的爬起身子,他用力夺过宁奕手中的桃木剑,恼火咕哝道:“桃木剑就不是剑了?”
他还想拿回那张自己胡乱作画的符,结果望向裴灵素,有些畏惧,嘀咕道:“那符……送给你,便宜你了。”
之所以“畏惧”。
是因为刚刚那把飞剑的速度太快了。
他根本就没看清……直接就被打得跌到地上。
但是这一抹弧线,他却永远也忘不掉。
原来在望月井杀死赴死山二当家的,不是这位宁先生。
而是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袖里飞剑,这是一位女子剑仙吗?
裴灵素笑意盈盈,以指尖勾动星辉,在符上轻轻描了两笔,递还给井宁。
“喏,还你。”
井宁瞪大双眼,还在犹豫。
“不要就算了。”丫头的话音刚落,这个鸡贼的少年就一把把符掠了过来,塞入自己的腰囊里,这一次他长了个心眼,没有与其他符混在一起,特地找了个空的兜囊,小心翼翼塞了进去。
井宁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他认真望向宁奕。
“宁先生,带我去杀人吧。”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