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梁,子时三刻。
融融夜色下是寂静的郁河,静谧无声的流淌着。
郁河上有一座拱桥,名叫相思桥,每年七月初七,桥上都会聚集无数恋人放飞祈求天长地久的纸鸢。
本应是遥寄爱意的月老桥,到了夜里,却是阴风阵阵,诡异至极。
白发老头提着灯笼,脚步匆匆的向前走着,生怕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急着离开这里。
脚刚踏在桥上,身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老头的脚步微顿,半晌慢慢转身向后看去。
远处是出入泗梁的城门,从城门到相思桥的这一段空荡无人,街两边的商铺紧紧闭着大门,桥头旁躺着一个浸了水的褐色麻袋,距离老头十几步远。
除了河水流淌的声音,再没有其他声响。
老头心想刚刚或许是听错了。
他转头继续向前走去,可刚走出两步,身后又有了响动。
“沙——沙——”
像是什么东西在地上用力摩擦着向前,不断朝他靠近。
老头倏地回头,不见半个人影。
他扫视一圈,隐隐觉得好像有哪里和刚才不一样了。
半晌他才发现,桥头旁的麻袋位置变了,似乎向前挪动了一段距离。
老头打了个寒颤。
莫不是看错了?
他吞咽一下口水,踌躇半晌,挪着步子向麻袋走去。
靠近麻袋立刻有一股臭味扑鼻而来,麻袋表面满是肮脏的暗红色印记,麻袋口则被一根绳子系紧。
老头蹲下身,抖着手将绳子慢慢解开。
绳结松开的刹那,袋子竟在地上抖动了两下,一股带着恶臭的暗红液体涌出,淹没老头的鞋底。
老头顿时被吓得瘫软,向后跌坐在地上。
“周......怀......”
袋子里断断续续传出刺耳的声音,苍白的手倏地伸出抓住老头的脚腕。
那东西慢慢从袋口探出头来。
一个满脸是血的女人,眼珠不见黑色的眼仁,正直勾勾的看着老头。
“啊——!!”
惨叫声划破夜空,又戛然而止。
相思桥上不见半个人影,只有一个系紧绳子的麻袋躺在桥头,静静等着下个人......
*
为了给小女孩疗伤,宋清明他们又在苏镇停留半月之久,女孩的脚落下了残疾,好在并无性命之忧,几日后女孩终于能磕磕绊绊的说出自己名字。
辛柠染,是个好听的名字。
留在苏镇的半月,宋清明也没闲着,为了将欠谢钰的全还上,他又跑去暖桃书院求祁掌柜给他份差事。
祁掌柜看见他开心的不得了,之前画的秘戏图很快便卖光了,还有人想花高价求购,祁掌柜自然是不能放过这机会。
本来说再也不碰秘戏图了,可宋清明手头空空,欠谢钰的却越来越多,别无二法,只好点头。
半月后他拿到银子,按照先前的计划,带着连竹和柠染去泗梁,寻找连竹的亲生父母。
到泗梁城大概需要五天,走水路是最快的,每隔七日才有一艘大船从苏镇出发,为了赶路,几人不得不急匆匆上了一艘,但船上只剩下两个房间。
商议后,决定两个孩子在小的那间,而宋清明和谢钰睡在他们隔壁。
此刻,宋清明正倚坐在窗边,只着里衣吹着凉风。
现已入暑,即便江上凉风习习,可还是不够解热。
安顿好两个孩子,谢钰拉开门回来时,看见的便是宋清明半阖着眼懒散的模样,乌黑的发全部束起,余下一些碎发随意散落下,随着微风晃动,里衣的领口也散了开,露出胸膛前一小片肌肤,看起来十分诱人。
谢钰怔了怔,半晌在心里叹气。
明明想要的就在眼前,却吃不到嘴,实在太折磨人了。
宋清明只听到开门声,半天没听见脚步声,这才抬眼向门口看去。
见谢钰正在发愣,他问道:“发什么呆呢?”
谢钰浅浅一笑,摇了摇头,走到他身旁坐下。
宋清明抓过身旁的钱袋,一把扔到他怀中:“欠你的银子,还你。”
谢钰打开钱袋扫了一眼,便将钱袋放到身旁:“还了一两银子,还欠我十两。”
宋清明正准备打瞌睡,一听到谢钰报出的银子数,整个人差点没从窗口栽进大江里去。
“十、十两银子?我何时欠这么多了?!”
谢钰柔声道:“你不是说,绝不以我的银子慷你的慨,要帮那两个孩子的人是你不是我,这几日柠染疗伤的费用,还有他们的衣食住行,都是我出的银子。”
宋清明无力反驳,说道:“都算我头上,我会想办法慢慢还你。”
说完,他颓丧的趴在窗框上,看着外面滚滚向前的江水,暗叹银子来的不容易,出去的倒是挺轻松。
却没看见身后,谢钰偷笑了一下。
“谢钰,无常是不是也和其他鬼魂一样,只在夜间出没。”宋清明闲来无事,漫不经心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