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庆宫素来门前冷落鞍马稀,今日一改往常,本宫带着宰相与驸马兼一干御林军莅临,声势浩荡,宫人们均措手不及。
我问讯兴庆宫大总管,“囚禁的?那位公子,近来做些什么??”
大总管恭恭敬敬据实禀报:“回殿下,迦南公子一直在禁宫内莳花种草,早间饮茶,午后钓鱼,晚间赏花。”
我拂袖而过,“他倒好闲情雅致。”
宫人带着我们去寻迦南,兴庆宫内寂寥的气氛一扫而空。宫女太监们见着?我们一行,来不及回避,一个挨一个,连绵不绝跪了一地,均惶恐垂首不敢多看一眼。
大总管一路陪行,很是如履薄冰,谨小慎微。道旁分花拂柳,我再问他:“迦南可曾离开过兴庆宫?”
“不曾!”大总管大汗淋漓,生怕我带着人是来找茬的,“殿下吩咐禁锢迦南公子,臣等不敢有丝毫违逆。哪怕之前圣上曾派人过来,试图接走迦南公子,也被臣等冒死拒了?。殿下之令,令行禁止,臣等奉若天旨!”
这马屁拍得过了?点,好像在说本宫凌驾于圣令之上,可与天齐,这般,本宫绝对就是奸佞了?。我叹了口气,对左边简拾遗道:“本宫真的?很霸道?”
宰相很体贴:“殿下过虑了?。”
右边何解忧淡然一笑?,“当着?天下人的面,把圣上都给骂了?,这时候虚怀若谷作甚。”
我瞟他一眼,不予搭话,决定冷化处理?。这男人计较起来,心思也是跟针一样。
本宫带着浩荡的人马,往兴庆宫愈行愈深,愈深便愈是心情微妙,有种“与其见那妖人,不如掉头走人”的?冲动。察觉我的?迟疑,简拾遗伸手替我拂开面前一枝垂柳,“随便问他几句话便是,无需烦恼。”
我点点头,一马当先?闯入一幅田园画中。
高墙琉璃瓦,殿阁亭台,长桥画廊,垂柳依依,波心潋滟,金菊丛丛,灿若云锦。那妖人便是一身素白缎衣,立于菊花丛中,挽着袖子?修剪花枝。整个静态图,只在微风过时,柳拂湖波秋水皱,菊瓣飞花落袖间。妖人之所以为妖,便是无论如何都能成为画中点睛之笔,意态闲雅,一颦一笑?,都要将?众生拉入颠倒之轮回。
一张扇面遮到我面前。
“公主一见他就得发痴,屡试不爽。”何解忧一展数落之能事,不毒舌会死。
简拾遗淡然瞥我一眼。
我合上扇子?摔到何解忧脸上,“明明是你目不转睛。”
众人瞬间将视线从迦南身上转移到何解忧身上。
这边动静引得菊丛中人抬了头,望过来,展眉一笑?。
“咣当”,御林军掉落一地武器装备。
看来,人多势众也未必然。我将?袖子?往身后一甩,大步走出,走向那边菊丛。
“不知公主殿下驾临,有失远迎。”迦南隔着?菊花丛,眉目含笑,遥施一礼。
“数月不见,迦南公子过得可还逍遥?”
他淡淡地笑,垂下?眼睑,“迦南以为公主会来探望,可没想到,公主竟是这般狠心的?人。今日公主屈尊,可是来兴师问罪?”
我无视他前半句暧昧不明的话,既然他开了?口,那我也不用拐弯抹角了?,“迦南!本宫问你话,你老实回答!不然,本宫禁你终身!”
他抬眉,丹凤眼一挑,“公主是在威胁恐吓?”
“显然如此!”仗着?人多,我亦挑眉,睥睨向他,“不要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干了些什么?。老实交代,你出过几次兴庆宫?”
他颇有兴味的目光逡巡到我面上,“禁宫幽深,万人把守,一个小小的迦南如何能未得公主谕令而走出禁宫?”
妖人!我在心内狠狠腹诽。
“那个小禁卫,你过来。”我转身搜寻御林军的?证人,那个声称见到“刺客与驸马会晤”的?小军官,“面前这人,可是你那夜所见之人?”
小军官唯唯诺诺行过来,小心打量迦南,眉头皱得很深,神情似乎拿不定,“这个……”
何解忧啪地合上折扇,往迦南身边一站,众人顿时失语。
一个妖魅,一个风流,身形仿佛,身量齐高。啧啧,之前我竟不曾注意。
我皱眉深思,“有没有这种可能,你们本是孪生兄弟,还未长大便各自被领养,其中一个被改头换面易了?容,当然修习媚术也会潜移默化长脱了型,然后你们这对绝代双骄便被仇人训导得相爱相杀。”
众人同时将我望住。
何解忧幽幽地挂几缕薄笑?,“公主果然是看了?不少话本子,这烂俗狗血桥段张口便来。”
简拾遗微不可察地叹口气,似乎在悔恨当年没有将?我的?话本小说全部没收。
我咳嗽一声,岔开话题,“那个小禁卫,就是你,别往后躲,你再好生看看,那晚见的?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