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活活了三个时辰,自金乌东升至玉蟾折桂,始终不见人影。
戚九也乏累得极限了,靴底薄透,俨然要通出俩个大窟窿,他贼头贼脑瞧着四下无人时候,偷偷幻出两条新腿,把自己的宝贝腿盘起来摆在身前,用长衫遮盖着,恰好可以在腿中央架起浆糊桶。
又往前糊了几条街。
忙在兴头,有人蓦地拍拍他肩头,戚九困乏极了,一直没有注意身后响动,待动静了,他才慌忙转头一瞧。
居然是两位巡城的官差,黄昏渐暗,看不分明清晰,就猜看着二人兴许正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
两人确实心照不宣,上下打量他俊美的异族容貌,顺便提起浆糊刷子在桶里搅了搅,暗中观察戚九身前突出来一大部分的诡异。
“这些画像可都是你一路贴来的”其中一个官差似乎不太客气,语言有些鄙视。
另一个则看都不看戚九,满脸淡然。
此时收回幻腿决然招致瞩目,戚九弓腰撅臀,作出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假意恭顺道,“是是是,差大爷,小的姐姐丢了,正贴画像寻呢。”
说话的官差鼻间一哼,挤出几个字眼道,“是亲生的吗?看着并不像啊!”从戚九怀里一抢,抖展手中纸,把皱巴巴的画像贴在戚九鬼鬼祟祟的脸庞对比仔细。
戚九信口开河道,“差大爷有所不知,我爹与我姐姐的娘先有了我姐姐,然后他们和离后,又娶了我自己的娘,然后有了我。”
“废话,异族的猴子!”官差似乎不太满意,“就说你俩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不就好了,哪那么多话!”
然后对着光线,轻读了上面的一行小字,“提供有用线索者,赏钱二十枚。”啧啧叹道,“还挺有钱的嘛!”
戚九不确定自己该用哪种笑意,毕竟从未与官差打过交道,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何意图。
忍不住从眼角偷窥对方的脸,正看见一旁闷不吭声的那个官差目不转睛,心里顺势虚了一截。
“那你可知道,依北周《律典》不可擅自在街道上张贴,轻则罚款,重则仗刑伺候。”
戚九道,“小人知错了,差大爷且看我这张脸,也知道是外来的流民,许多北周法律并不通晓,若是无意冒犯了,小人无论出多少钱都是愿意的。”
心里一半骂,骂东佛居然不事前提醒自己,一半喜,喜自己可以幻变好多好多钱来糊弄过去。
两个巡街官差互相交流了眼神,叫戚九跟上去交罚款。
戚九撅起屁股一摇一摆,假意哎呦一声跌倒在地,真腿随之替代幻腿,就是麻得厉害。
两个官差可忙着呢,懒得给他闲空,一人拽一条胳膊,拖着就走。
绕了好几条街巷,见了朱漆大门,门口摆一对威威庄严的石头狮子,戚九也没见过衙门的模样,糊里糊涂就被提了进去。
正堂里明火执杖,闪得人睁不开眼了,唯觉得肃穆之气扑面而来,正法之前,不敢枉自叫嚣。
戚九怯懦问道,“确实只需要交罚款就行了吗?”
谁都不理睬他。
说话的官差突然抽出一根长带子,把他的手捆在背后,又取出一个黑色的面罩替他套上。
戚九真是有些怕了,他不过贴了大几百张画像在十几条街道上,又不是杀人放火作奸.犯科,至于套他的头吗?
鼓足勇气喊道,“敢问差大爷,小人不过是来接受罚款的,不至于蒙着眼睛吧!”
背后人说,“罚款也是罚,你且受着吧!”猛一推,戚九噗通就跪在地上,磕得酸胀的双膝盖生疼。
眨巴眨巴套进袋子里的眼,心想着待会儿溜出去的时候,定把门口的石狮子变成真的,丢进里面再封死门。
嘿嘿嘿……
就觉得一根木棍默默地戳在后背,沿着他蜿蜒的脊背一拨,恰把洋洋得意的某人推爬在地。
那棍子遂而滑在他的翘臀上,提高一击,又酸又痛,戚九哇得叫道,“凭什么打我!”
那棍子调了方向,再另一个地方又是一击。
打得他的丰臀弹了三弹。
戚九又羞又耻,益发气恼道,“有话好好说嘛,小人知错了,甘愿受很多罚款,可否取消小人的仗刑!”
棍子终于不再动静。
戚九松一口气。
屁股上居然再次结结实实挨了一击,纵而不十分疼痛,但足以令人落泪的地步。
戚九含泪,忍气吞声且诚惶诚恐道,“差大人……小人错了,且饶了小人一命吧。”
心存侥幸,好汉不吃眼前亏,服软才有苟且路。
就觉得有人风轻云淡道,“大人能有很多个,不知道你在求哪一个。”
居然是上官伊吹的声音。
他一直敛尽气息,直到此刻才全然释放,恰如风声伴云漪,彩绢飘林带,自有一番美好与残忍。
“而你又可知,自己错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