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之遥眼睛紧紧闭着,只觉得自己似乎在做梦,但是梦中的内容混沌极了,这使得她颇有几分头晕脑胀
没几秒,她身体动了下,意识似乎一下子清醒了起来。接着弄弄的消毒水味开始被她所感知到,嘈杂的声音逐渐清晰喧哗,所有感官的知觉突然回归。
路之遥睁开了眼睛,一片略微发黄的白闯入她的视线里。
她恍惚了一下,视线逐渐清晰。
“路小姐,您醒了?”
“啊?”
路之遥有些费力地撑着床起身,只觉得脑袋隐隐作痛,“什么?”
一旁穿着护士服的护士小姐扶着路之遥起身,温声细语地道:“一氧化碳中毒后是会有些恍惚的,您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一氧化碳中毒?”
路之遥脸上出现了一些费解,感觉自己像个复读机。
护士习以为常,解释道:“是这样的,当时车内环境封闭没有循环,车内本身产生的一氧化碳大量聚集,您也是因为一氧化碳中毒后才住院治疗的。”
车内,封闭,一氧化碳。
路之遥抓住了几个关键词,一些记忆片段陆陆续续地浮现。
“咯吱咯吱咯吱——”
护士推着护理车离开的声音拉回了路之遥的思绪。
所以,那天晚上她感到头晕脑胀不是错觉,见到沈忱也不是幻觉,是他救了自己?
难怪,他听到自己在车里就挂了电话。
路之遥晃了下脑袋,低着头还在回忆,却突然听见门突然被打开,她下意识答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
声音很低。
是沈忱!
路之遥一抬头,面上的笑还未露出来便一下僵住了。
面前的沈忱眼下青黑,白净漂亮的脸上有着细碎的胡茬,右手缠着极其厚重的绷带挂在脖子上,就连左眼下也粘着一大片纱布,倒是显得有些滑稽。
路之遥皱着眉头,想要起身下去,“你没事吧?”
没想到沈忱却扯了下嘴角,伸出左手随便拉了个椅子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语气里满是少年气的得意,“姐姐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自己差点在车里闷死了都不知道。”
路之遥撇了下嘴巴,掀开被子,面向沈忱,“让我看看。”
沈忱皱着眉头,移开目光,“不需要。”
路之遥直接起身,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凑了过去。
沈忱看了下路之遥,眼睛闪烁了下,声音也轻了些,“你干什么?”
路之遥一言不发,贴近他的脸,手轻轻摩挲了以下他眼角的绷带,声音很轻,“我摸到凸起了。”
“怎么了。”
沈忱话音带点漫不经心。
“你是不是,缝针了?”
路之遥突然这么问。
沈忱嗤笑了一下,摆手,“瞎想什么,里面就是普通的纱布。”
路之遥两手按住他的脸,凑得越发近,他几乎能感受到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以及温热的呼吸。
沈忱伸手握住路之遥的手腕,语气有些不耐,“姐姐,你可不要折腾我了,我现在给你去买点吃的。”
路之遥的手没动。
沈忱握紧了些,垂着眸,表情并不好看,“祖宗姐姐,松手啊,你不饿我饿着呢!都说了我没事,就手受了点伤。”
“让我看看!”
路之遥突然执着了起来。
沈忱下意识想要握着路之遥的手想将她甩开,却又在瞬间停住动作,僵着身体。
他长长的“唉”了声,受不了了似的松了手,微微低头,不动弹了,
沈忱声音无奈极了,道:“行,你看吧。”
不知为何,路之遥见他如此,想拆开他眼下绷带的手却抖了下,指甲险些戳到他的眼尾。
沈忱倒吸一口冷气,苦笑道:“姐姐,稍微温柔一点OK?”
路之遥没有理睬他的戏谑,动作轻得不能再轻地微微揭开了纱布的一个小角。
伤口角落露出了一点黑色。
路之遥不敢再揭,手无力的垂下。
对于一个戏曲表演的人来说,脸上留下了一道疤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漫长的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仿佛摩西分海,一下子将两个人的距离无限拉长。
路之遥道:“对不——”
沈忱:“不要道歉。”
他打断路之遥。
沈忱道:“你应该想,你可没有让我救你,是我自己非要自己来的,也是我自己没有做好防护措施的,懂了吗?”
路之遥抿着嘴吧,她嘴唇张合,一出口就是哽咽,“可是,可是——”
沈忱抱住路之遥,语气中带着些逗弄,“行了行了,不就一道疤痕,等我们有钱了直接去整容。”
路之遥在他怀里抽抽噎噎半晌,才哽咽地抬头道:“可是我们不是没钱嘛。”
沈忱笑出声,伸手揉她的脑袋,声音低低的,“嗯,是啊。”
路之遥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
医院的床位向来紧张,路之遥住到第二天,就因为已经康复大半被医生催着办出院了。
她无奈地办完了手续,给沈忱打了个电话,“你先养伤吧,我被赶出医院了,不能和你当病友了。”
沈忱笑了下,背景音嘈杂极了,他语气轻松极了,“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轻松啊,我昨天就出院了,之前只是为了看看你的情况才住一天的。”
“可是你的手根本没好啊,你——”
路之遥惊诧极了,话说一半就被沈忱打断。
他话音有些急促,“等等我找你聊,老板过来了!”
“嘟嘟嘟——”
老板?
路之遥感到震撼,不是吧,手上脸上的伤口还没好就去打工?这是什么打工战士啊?
她抿了下嘴巴,只是道:“好吧,那你注意伤口,别感染了。”
沈忱又是一声笑,话音很低,“我还是很爱护这张可以吃软饭的脸的。”
路之遥挂了电话,垂眸几秒,一转身又折返回了医院。
她回到之前的病房等了许久才见到之前那位护士小姐来查房,护士也见到了路之遥,迷惑道:“你不是出院了吗?”
“啊,是的,但是我想问些问题可以吗?”
路之遥露出了真诚的表情。
护士推着护理车,点头:“你问吧。”
“之前和我一起送进来那个男生,就是去外科治疗的那个,他的主治医生是哪位啊?”
“哦,是李福清医生,你要干什么?”
护士皱眉,表情警惕了起来。
路之遥连忙解释,“是这样的,我男友提前出院了,我想找医生问些注意事项。”
“这样啊,你可以去三楼的普通外科办公室问问,但是”
路之遥道谢,离开病房,循着墙上的标志走到了办公室。
敲门进去,她小心地问道:“请问哪位是李福清先生?”
一个正在低头写病历的医生抬起了头,皱着眉头,表情严肃,“我就是,你是哪位病患的家属吗?”
路之遥恭敬地点了下头,走近了些,问道:“李医生,我是这周五进来的病人的家属,他进的是您的科室,名字叫沈忱。”
李医生又低头写病历,手没停,“嗯”了声。
路之遥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只是继续道:“他眼睛的伤口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还有他的手的事。”
他合上病历本,拿出新的病历继续写,“有忌口,油腻荤腥嘌呤高的不要吃,还有就是这一周每天都要酒精消毒,一周后拆线。至于手也一样,但是他指节骨骼受损,慢慢康复吧。”
路之遥沉默了几秒,才又小心翼翼地追问道:“对了,我还想来问问他眼睛缝针的伤口痊愈后会留疤吗?疤痕明显吗?”
李医生握着的钢笔在本子上顿了下,留下了个黑点,“疤肯定是会留的,他眼睛下面的裂口比较大,康复之后应该是比较显眼的,尤其是他用的缝线是比较便宜的。”
“为什么?”路之遥有些诧异,连忙又压下声音,“是因为当时医院没有材料吗?”
李医生表情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写病历,“有材料,缝针前我问过他要用哪种材料,他自己要求用最便宜的。”
路之遥愣住。
好几秒,她才用着一种十分愚蠢的声音道:“好的,谢谢医生,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