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钟家面临内部风暴时,周茗唤来了服侍们的下人,说要和珍姐儿去附近的寺庙上香,又道:“你们几个大丫鬟年纪也到了,不知道是怎么打算的。”
果儿、杏儿眼看就十八岁了,一般在这个年纪快些的都已经生了孩子了,跟在府里小姐身边的大丫鬟,都是有体面的,主家会看着配人,可珍姐儿离了钟府,这份体面是想不着了,幸好她们的月例多,又有时不时的赏赐,对视一眼,二人行礼道:“奴婢们家里头已经在相看了。”
周茗点点头,从匣子里取了两封银子,道:“既然有老子娘相看,我也放心了,你们照顾珍姐儿这几年,很好,这个权当是我一点儿感谢,收下吧。”
二人谢过,看向坐在一旁的珍姐儿,珍姐儿蔫蔫的,心里知道两人肯定不能陪她玩一辈子,还是勉强笑了笑。
“珍姐儿,你和果儿、杏儿回院子里说会话。”周茗见了,便打发她回去。
等人走了,周茗看着秋灵,道:“你有什么打算?”
秋灵似乎早有打算,蹲身行礼后道:“娘子,奴婢想自梳,服侍您一辈子。”
周茗所接触的观念根本没有不嫁人未来会过得如何惨淡,所以听到秋灵说要自梳,神色都没改变一下,见状,秋灵紧攥着的手指松了松,身在钟府时,接触最多的就是钟老爷和钟夫人琴瑟和鸣,钟承平也一表人才,钟家男仆也看得过去,然而,当她从豪富的钟家出来,时不时去门,所见所闻和在钟家是天差地远的。
左邻右舍的仆妇凑在一起总说东家长西家短,哪家的媳妇子生了两个女孩儿,第三胎是男孩却因为怀得太密,死在了床上,那婆婆还直道晦气,说媳妇死就死了,怎么不把孙子生出来再死。
又有少年和睦的夫妻,等到妻子上了年纪后居然寻花问柳,挣点钱就丢给暗娼身上,被阻拦后居然还动手,打得妻子哭爹喊娘,听了这种事,凑头在一起闲话的只道一句:唉,年老色衰,怎么比得过人家年轻鲜嫩……
这种事情听得多了,曾经对成亲的美好向往反而生出恐惧之心。
一直不语的周茗看了秋灵半晌,有些好奇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问完得到答案,也不晓得说什么开解,不只这个时代,就算在倡导男女平等的现代,难道这种事情还少吗?只能说,不是没有,只是你没碰到。
同理,这个时代也有人品出众的男子,但是因为男尊女卑的大环境下,他们再多的不好都会找到理由。
三妻四妾是传承香火,酗酒赌博是因为压力太大,流连花丛也只是小小的消遣。男主外,女主内的思想让男子在外获得了成绩,有人认可之后,他会觉得自己所做的是是有社会贡献的,女子呢,她们相夫教子,烧饭洗衣,操持家务,难道不是一种贡献吗?可这种贡献看见的人少之又少,甚至会有人在旁边说:“不就是做点家务吗?哪个媳妇没做?不就是生孩子吗?哪个女人没生?又不要你养家糊口,你还报怨多多……”
呵呵,女性的贡献有啊,但这是隐性的,甚至是被人弱化的。
然后所有人都觉得你所做的只是服务于你的家庭,对社会没有贡献,又凭什么获得社会的反哺?
周茗想了很多,她庆幸于自己不是在这样大环境下的芸芸众生之一,却又对于这种情况产生强烈的排斥感,她只是过客,做不到让世人改变观念,因为这并非朝夕可成……
她突然想到了那个灵魂互换的世界,那个以杀戮闻言的明朝炀帝,她敢于杀掉朝中所有官员,是因为这些人的观念与她背道而驰,最快的改变之法,就是血腥的镇压。
女人在身体素质上不如男子,那两个呢?三个呢?当男人被杀得只剩女子的一半,甚至是一半的一半,这个世界还会是男尊女卑吗?
寒意从心中升起,周茗脑子陡然清醒起来,下首等着的秋灵还是那个行礼的姿势,她按住额头,轻轻道:“这件事关乎到你的一生,我希望你细仔斟酌一下,左右我也不会逼你出嫁,自梳这件事以后再说。”
感觉到周茗的情绪不对,秋灵不敢多言。
回到房中,周茗心里的念头翻腾不休,她觉得自己有点“杀过头了”,或许是上一个世界是倡导强者为尊,十年的时间,大多的厮杀让她的杀性被激发出来了,钟承平买凶害人这件事在曾经的她看来,是一件不可容忍的事,但她居然能轻松放过……
周茗想了一下,答案是钟承平实在太弱了,弱得她不屑于动手。
现在有一个困难的,那就是推翻男尊女卑,这个难,而且让她蠢蠢欲动,杀得女多男少这个念头出现的那么顺理成章,然而理智上,这种事情是肯定不能做的!
她忍不住跟小丽说了,小丽被唬了一跳,骂道:“要死啊你,杀那么多人你等着被灰灰吧!我就说无妄是个大坑,不要听他的鬼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