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茗少有如此贤惠的,可这份贤惠却让方士卿嘴唇颤抖,握住了她的手,周茗手上的茶杯歪了,犹有余温的茶水落在锦被上,浸湿好大一块。
“锦绣,你在怪我……”他语气惶惶不安着,像是被抛弃的小动物那样可怜。
他想在霍锦绣处找到“母亲”的感觉,可他从未想过,已经重生一世,现在的霍锦绣是赵家娇养长大的小姑娘,因为成长经历,年长的夫君才更适合她,最不济,也要携手并肩一起成长。
方士卿并不能引导霍锦绣,也不能和她一起成长,他就是个长歪的垃圾东西,恋母移情,嫉妒弟妹,还会专挑软柿子捏。
这种垃圾周茗不想把他掰正,掰折还差不多。
周茗抽出手,茶碗翻在锦被上,然后“哐当”落在脚踏上,这一声像是昭示着什么,方士卿还没想明白,就见周茗面无表情地道:“锦绣福薄,一而再,再而三的落胎,想必是老天爷认为我不配有子有女,大房只你一个男丁,若为我的原因要过继嗣子,就算公爹不说什么,我也无颜面见列祖列宗,你,若真心为了我,还是纳妾吧……”
方士卿心痛如绞,他想大声反驳,锦绣明明会儿女双全,他亲眼看士靖和望舒从小小一团长起来,模样出众又乖巧懂事,她怎会不配有子女。
可他说不出口。
见周茗没丝毫动摇,方士卿道:“你,为了全你贤惠名声,可想过你我的夫妻情谊?”
周茗眼神一闪,扭过头去,可还是有两颗泪滑落,落在被茶水浸湿的地方,毫无痕迹,她惨然一笑:“无子的名声难听,妒妇的名声更难听,你要我如何?”
方士卿想让她不要在意外界的声音,周茗已经冷静下来,道:“你不同意,我过两日去寻公爹说话,为你求两名妾室。”
周茗自然不会去找现在的公公,且不说对原主的名声了,就算是方士卿,他也不会同意!
果然,一听这话,方士卿脸色大变,斥道:“胡闹,房中之事哪有拿到父亲面前说的道理!”紧接着,他又找补道:“父亲日理万机,分,身乏术,纳妾一事你如此坚持,便由你去吧。”
方士卿从不让妻子接触父亲,怕两人会有什么,后头一句,像是安她的心,其实是掩饰自己突然激动的情绪。
话至此,周茗也不说话,翻身背对着方士卿,方士卿握了下空落落的手,只觉怅然若失。
“你累了,便歇着吧,我让侍候的人换一床被子。”
“嗯。”
简短的一声应,让还欲找话题的方士卿闭了嘴,他看着隆起的被子,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不答应纳妾她不开心,答应纳妾她也不展颜……
过了一会,人走了,有丫鬟进来收拾茶盏,换被子时,周茗被扶着下了榻,气虚体虚,两条腿软绵绵的力气也没有,周茗想到不知在哪个世界记的药膳方子,口述让贴身丫鬟写了下来。
又吩咐道:“这是我娘家的养身方子,你拿着去问问大夫,能不能用,可有药性相冲之处。”
丫鬟红云答应一声便去了,不过多久回来,道:“曾大夫说方子能用,就是有几味药的名字不同,想来是许多以前的方子,又根据您的脉案增减了部分药材的用量,就是味道可能会略显苦涩。”
周茗淡淡一笑:“我也不怕苦。”
恰好小丫鬟端了药过来,那黑漆漆的药呈在白瓷碗中,味道冲人,小丫鬟说着“温度适宜,刚好入口”的话,周茗接过一仰脖喝光了。
红云张了张嘴,她们家小姐她哪有不知道的,从小精心照顾,轻易不会生病,是以对苦药汤子避如蛇蝎,可一出嫁,这才几年,一碗碗的苦药汤灌下去,也没顺顺利利生个小主子……
想到小姐受的苦,只觉鼻酸。
一碗药的功夫,周茗抬头就见红云眼中全是怜惜,她默了一瞬,美强惨的确会让人心疼,可能美惨也行。
原主别的不说,一副皮囊的确是美翻了!
中药配着药膳吃了好几天,周茗闻自已身上都有一股子中药味,恶露不断,每天换被褥擦擦洗洗都特别烦人,这日天气好,周茗吩咐红云把院里的二等丫鬟喊来,又把四个大丫鬟凑在一处,说了为方士卿纳妾一事。
四个丫头分别是红云、红叶、碧纹、碧荷,都是未出阁就跟着原主的,红云、红中已经十九了,碧纹、碧荷小些也十七了,这四个丫头颜色、气质都不俗,比簪缨世族方家侍女也不差多少。
红云头一个就摇头,红叶、碧纹还想了想,最后都没答应,倒是碧荷,心思细些,道:“夫人若是想借腹生子,奴婢愿意。”
她这话说得巧,周茗看得出她真是这么想的,当然,也有几分私心,遂道:“你们与我说是主仆,处了这么些年,宛如姐妹,我不想因着这事起了嫌隙,借腹生子不过是堵住外人的口舌,庶出不管如何都是庶出!”
碧荷神色数变,最后还是行了一礼道:“求夫人成全。”
“好!”周茗又看向红云三人,见她们纷纷摇头,就道:“既然如此,等下那些小的过来,碧荷你就把这消息透出去,我不要老实的,也不要守本分的!”
几人一惊,周茗笑道:“与其那些不安份的见了碧荷眼红起小心思,不如直接过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