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吊住田昱的胃口,伏波就不会把话说的太细,并没有直言去东宁县是想做什么,只按部就班的安排好了岛上事宜,就带着孙二郎和田昱上了船。
这次动用的是旗舰,双桅船的甲板上也有房屋,直接让给了田昱。没有了船舱里的压抑憋闷,倒是让田昱的心情略略好转,然而心底的猜疑依旧没有停歇。事情真有些古怪,那些渔村出身的头目不知伏波的身份,对她言听计从也就罢了,严远可是知道详情的。邱家的遗孤跑去见官,岂不是鼠儿见猫?他这个邱军门的心腹死忠居然不拦,是胆子太大还是被蒙蔽的失了警惕?
而且就算这群人没个分寸,伏波又为什么专门带他过去?他可是刚从番禺逃出来的要犯,就算被扣了个“葬身火场”的死讯,也未必稳妥啊。要知道邱大将军也曾在东宁附近驻军,身为钱粮官,他可是见过不少地方官吏的,这要是被认出来了,可就惹祸上身了。
根本猜不到伏波的心思,田昱的脸色哪会好看?而且住惯了那座特别的小院,一到外面就觉得不适,好不容易熬了两天,这才到了东宁海边。
看着船只驶入那个只修了一条码头,周遭分外险峻的私港,田昱微微皱起了眉头,这岸上的大营瞧着也不小啊,看来赤旗帮的家底还得多算一份。
李牛早早就等在了岸上,一见到伏波就快步迎了上去:“帮主你可算回来了!我守在大营这么长时间,骨头都快酥了!”
看着满面红光,还胖了不少的李头目,伏波反问:“那你是想待在大营,还是转去岛上?”
李牛立马把胸膛拍的嘭嘭作响:“这还用问吗?帮主让我去哪儿我就哪儿!”
这转折简直让人哭笑不得,连田昱都不由多看了他一眼。这汉子瞧着鲁莽,心眼还挺多,如今这大营正在改建,准备把林、孙、李三村合在一处。这样的关键位置,只要占住了就有莫大的好处,他却一上来就表了态,全凭帮主安排,也难怪伏波会放心让他留在这么个远离辖制的地方。
伏波哪会听不懂他的言下之意,微微一笑:“如今岸上正要用人,你先好好守着。等回头陆氏的远洋船回来了,再去岛上也不迟。”
李牛两眼放光,搓着手呵呵直乐:“有帮主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千料的大船我还没见过呢,可不要开开眼界!”
在东宁执掌大权虽好,但是不参加大战如何扩充船队?李牛心底可是有数的,能得到这句承诺也就放心了。
安抚过了人心,回到大营,伏波就问起东宁的现状。
李牛也不啰嗦,直接道:“如今最缺的还是粮食,东宁的夏粮至少还要两三个月才能收上来,之前的粮食要预备青黄不接的时候贩卖,还有些早就赊贷出去了。好在这段时日杂货卖的不差,也能换来不少海货。如无意外,三县之地的海货都能握在咱们手中……”
虽说一直号称不愿再做文书,但是田昱对这些听的十分认真,也厘清了这里面的手段。赤旗帮以贩粮起家,先粮食控制住了数村的渔获,随后深入东宁,挤压大户,开始抢占东宁一县的粮道。之后又趁着罗陵岛易主,大肆勾连其他村子,继续用粮换鱼的手段。如今算起来,番禺以东的数县差不多都落在了他们手中。
这事的利润其实并不高,又十分繁琐,但是赤旗帮硬生生靠着换粮卖货,收拢了沿海人心。等到摸清楚了各县的势力,以及其他贼寇的底细,就是粮道从东宁扩张出去的时候了。到时就算断了陆俭那边的粮道,赤旗帮也能依靠岸上的粮食过活,更别提沿岸诸村送来的青壮了,人人通匪,不知要多出多少耳目沿线,到时候探察敌情,通风报信都是少不了的。更难得的是这一切都是在潜移默化中完成的,到时候官府都未必能查探清楚,可不就安稳了?
不过如此一来,这东宁的大营是不是要洗白了?
听李牛抱怨,伏波笑道:“粮食不愁,陆公子拜托咱们运粮,答应送上两千石的稻米。今年东宁的粮道务必要稳妥,能争地也可以争些。”
李牛一听就来了精神,这是要放手大干的意思?他忍不住道:“那能要万家的地吗?他家可是连片的好地,一年光在县里发卖的就不下三千石呢。”
伏波哪能不知他的心结,扬了扬眉:“这事你要跟王掌柜说清楚了,粮道是你二人负责,不可肆意妄为。”
这话听起来严厉,但是李牛多精啊,立刻领会了帮主的意思。搞万家不是不行,但是得有章法,要确保粮道的稳定。得了准信,李牛简直神采飞扬:“帮主放心,我岂是妄为之人?定然会跟王掌柜谈妥的!”
伏波微微颔首,话锋一转:“附近的私盐田和盐贩摸清楚了吗?”
李牛一搓牙花子:“帮主,这事有些不好办啊。光是隔壁盐场就分出了十来个私人的盐田,听说都跟卫所打了招呼,其中还有两家朝中有人。这要是抢占,怕不是捅了马蜂窝……”
伏波笑道:“硬的不行,也能来软得嘛。咱们也疏通一番,找个关系,还怕不能成事吗?”
李牛一怔:“咱们又有什么背景?难不成是陆公子那边……”
伏波道:“陆俭自顾尚且不暇,哪有这闲工夫?倒是东宁县的县令曹大人,和咱们有些交情。”
李牛都听傻了,曹大人跟他们有个什么交情?上次不是威逼利诱,让那位糊涂县令吃了个暗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