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大早,银行的交易场中就坐满了人,往日喧闹的大厅没有了叫卖声,一溜水牌也不见了踪影,此情此景让下面的熟客们心头慌乱,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这银行是不是要关门了?我听说长鲸帮要打过来了!”有人低声道。
“嗨,别提了,我刚做成了一单买卖,定在下月交货。这要是打起来,岂不是要赔上定金?”
“还什么定金啊,长鲸帮那可是正经的悍匪,这银行可是赤旗帮的生意,要是被人惦记上了可怎么办?”
这一句话引得不少人脊背发凉,有人却跟着叫道:“若只是悍匪也就罢了,现在长鲸帮都成官军了,这要是被人按上一个通匪的名头,才是万事皆休!”
他的声音大了些,让不少人都看了过来,躁动也更甚了,还有人小声嘀咕道:“邱大将军被冤杀,倒是黑须鲸、鬼书生那样的恶贼当了官,这世道怕也是不成了。”
这种废话,放在以往是没人听的。世道越坏,有些生意反倒好做,都是跑海的,又有几个良善之辈?然而现在,不少人脸色都有了变化,番禺水师闹出的动静可是早就传进城里了,这官不官,贼不贼的,正经守城的还来个哗变,不是朝廷败坏又是什么?
内陆已经乱得不成样子,若是南海也乱起来,那才是真叫人没个活路。
“反正朝廷也不愿管,说白了还是两个海上大豪对战嘛。”有人打破了僵局,“万一赤旗帮能胜呢?”
这话让不少人都摇起了头:“赤旗帮才成立多久,长鲸帮又有多大的势力?现在还有层官身,怕是不能敌啊。”
一个能垄断胡椒贸易,凶名在外的大海帮,和一个建成没两年,由女子统帅的新帮派,这瞧着就不对等嘛。再加上长鲸帮现在是官不是匪了,说不定能调动多少兵力呢。
“话虽如此,对咱们而言,还是赤旗帮获胜更好吧?”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这还真是大实话,赤旗帮终归是邱大将军留下,行事极为体面,跟官府也差不了多少了。相反长鲸帮的德行,只要是南海上做生意的,简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再说了,若是换了长鲸帮掌权,这银行还能留得住吗?
一时众人心思各异,倒是连议论声都轻了几分。正在此时,屋门大敞,一行人走了出来,正是陆俭和银行的诸位股东。
见主人家来了,众人纷纷起身相迎,把那两句客套话说完了,陆俭便开门见山道:“今日请诸位前来,是有一件大事。招商银行筹备了一支新期货,特邀各位前来认购。”
“期货”这词,如今交易场里已经是人人皆知,专指约定了期限的货物。只不过以往都是客商们各自交易,银行从未亲自出面。现在都火烧眉毛了,怎么突然闹这么一出?
下面一片哗然,陆俭却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让人把那块水牌挂在了墙上,只见上面硕大两字。
“胡椒!竟然是胡椒?!”
看清上面的字迹,不少人惊呼出声,也不怪他们大惊小怪,实在是南海胡椒贸易从来只有一家,正是长鲸帮啊!
“不错,这次挂牌的正是胡椒,共分六百股,一股可购一石。这是个长约,货期五年,至少可以交易三轮,番禺到岸价八两一斤,只要购买了期货,银行承诺五年内价格不变。”陆俭朗声道。
这下吵杂声更响了,人人都被这大手笔惊到了。八两啊!在合浦买散货也就是这价格了,一石这么大的量,没点关系想都不用想。若是运到了番禺,最低也得十二两,当然若是运到京城,二十一两也是能卖到的。这里面有多大利润,只要是跑海的都心知肚明,而且还标定了五年期,交易三轮,只是一股就能赚到一千四百多两,若是买个三五股,那简直都能传给儿孙!
更要命的是,都是交易场里打混的,谁不知道期货这玩意价格是会变的,若是胡椒价格一路走高,这股就不知能涨多少了。
然而巨利摆在面前,也还是有谨慎人在:“陆公子,这么多胡椒,你要从哪里弄来?银行还没打通胡椒的路子吧?”
胡椒贸易掌握在长鲸帮手里,这可是人尽皆知的,就算赤旗帮有能力走其他路线,也未必能保证货量啊。再说了,都要打仗了,能不能打赢还是一说呢,怎么就先分起了战利品?
陆俭微微一笑:“不错,赤旗帮如今还没有这样的路子,但打败了长鲸帮就有了。这要是此次期货的特别之处,这些股需要用船来换,一条单桅船能换一股,一条双桅船能换两股,一条三桅船能换三股,上不封顶。”
“轰”的一下,底下人全都炸了。这是什么意思?就是出条小船就能换一股,出条大船就能换二至五股,六百股最起码也是六百条能下海的小船,哪怕都换成双桅船,也是整整三百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