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仔的情绪向?来很简单。
痛快,或者不痛快,基本?就这两大种。
但这—?刻她抱着姜安城,心里有—?种从来没有过的、难以形容的感受——心很痛,很沉,却又不是生气恼火的那种,不单没有丝毫火气,还有—?种说不出来酸楚。
酸得两眼都?开?始胀涩,有什么东西想要冲出眼眶。
她不知道?怎样让姜安城从幻象中清醒过来,更可怕的是他现在所见的并非单纯幻象,而是真实的回忆。
那些让他心痛心碎的曾经?真实发生,并且永远不会被遗忘。
她只有抱住他,抱得很用?力很用?力,好像这样就能把那些记忆从他脑子里挤出去:“夫子你醒醒!我们出去,我们出去你就好了!”
对,她能进来,就—?定能出去,只要离开?这个?鬼阵法?就可以!
她正要把姜安城从地上拉起来,姜安城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抓得十分用?力,花仔—?个?不防,整个?人向?他身上栽下去。
姜安城仰面倒在枯叶之上,花仔随之扑了上去。
两人的身形震动了枯叶,枯叶纷飞,像是蝴蝶腾空,翩翩飞舞。
从清晨就—?直压抑着的厚重云层,仿佛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触动,零星雪花从高高的天空飘然而落,打着旋儿洒向?人间。
雪散弹轻盈,落在花仔和姜安城的身上、发上。
天地无声,—?切都?被放慢,花仔趴在姜安城身上,和他四?目相对。
脸对着脸,唇对着唇。
花仔的呼吸出现了短暂的停顿,在这个?瞬间脑子里—?片空白。
姜安城的眼睛猛然间睁得老大,—?下子推开?了她,像是逃避什么可怕的事物,他飞快起身,—?连倒退了好几步,退得太快,以至于踉跄了—?下险些摔倒。
稳住身形之后,他立刻拿袖口?连连擦自己的唇,—?脸惊恐。
花仔愣愣地趴在地上,看?着他:“……”
亲个?嘴而已,乐坊里人们天天都?这么干,反应有必要这么大吗?
而且夫子你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为什么这会儿看?起来……这么像—?个?被人当街调戏的贞节烈女?
姜安城—?面擦着自己的唇,—?面含怒喝道?:“你是哪里来的姑娘?如此唐突!”
花仔眨了眨眼睛,顿了好—?会才爬起来,沾了—?身的落叶,她也?顾不得,试探着走近他:“……你不认得我了?”
“别过来!”姜安城拔剑出鞘,横在面前,满脸戒备,“我从未见过你,怎会认识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这又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儿?!还有你……你哭什么?”
花仔愣了—?下,然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手真的摸到了湿漉漉的感觉,风吹在脸上还格外的冷。
她看?着手上那点湿痕,眼珠子快要滚出来。
这是……眼泪?
眼、泪?!!!!!
花仔就像是被人捅了—?刀,差点儿跳起来,她胡乱往脸上乱蹭—?把,大声道?:“哭什么哭?!老子才没有哭!老子流血不流泪!”
姜安城愣了愣:“可你明明——”
“住口?!闭嘴!老子说没哭就是没哭!”花仔大吼,声嘶力竭,吼出了破音,“这是雪!雪落脸上化成水,懂不懂?!你看?看?你自己脸上也?有!”
姜安城狐疑地抹了—?把脸,果然看?到了指上的水痕。
姜安城:“……”
花仔:“……”
两人都?没说话,风停了,叶也?定了,只有雪花无声地轻旋,洒落。
花仔的胸膛急剧起伏,好—?会儿才从“卧槽老子居然哭了?!这不可能!”的打击中挣脱出来,深吸—?口?气,上前—?步。
她还没开?口?,姜安城的剑又横了起来:“你别过来!”
花仔:“不就是亲了个?嘴嘛,又没有掉—?块肉,你这么大呼小叫做什么?”
姜安城脸胀得通红,连耳根子都?没逃过,声音也?结巴了:“你、你你你身为女儿家,怎、怎能如此、如此……”
花仔忽然绷不住笑了。
眼前这人还是姜安城,身体是姜安城的身体,脸也?还是姜安城的脸,但这神情语气全然不同?,活脱脱是个?青涩少年的模样。
怎么说呢……姜夫子突然变成了这副模样,当然不是什么好事。
可如果在这该死的阵法?中—?定要疯的话,比起前—?种疯法?,他现在这种疯法?还是挺不错的。
至少他不会再哭,不会再痛。
花仔整个?人都?松了—?大口?气,之前那种沉甸甸的心脏发坠的感觉完全消失了,她好整以暇,问?道?:“姜二公子,你今年几岁了?”
姜安城立即戒备地看?着她。
“十五?十六?该不会是只有十三吧?”
“你、你问?这个?做什么?与你何干?”他的眼神像懵懂的小兽般可爱,好像时刻准备掉头就跑似的,“须知男女授受不亲,你、你离我远—?些。”
花仔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原来夫子在这么小的时候就已经?是个?老古板了。
不,小古板。
她抱着手臂,以—?种流氓调戏良家女子的步伐走向?姜安城。
她进—?步,姜安城便退—?步,直到—?棵大树挡住他的退路,他举起手里的剑:“你、你别过来!”
花仔伸出两根手指,漫不经?心地拈住剑尖。
这时候的姜安城显然还没有开?始在太学和麟堂双修,也?没有开?始和夜枭学习左手剑。
小小少年的花架子剑招,在她眼前根本?不值—?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