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仔睁开眼睛,猛地弹起来。
肩上的剧痛阻止了她的动作,她捂着右肩,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快别动别动!”有人按住她,是韩松和风长健,两人一左一右扶她躺下。
脑海里的记忆还是头顶天空摇晃,脚下大地颤抖,身边山石迸裂,然而周围已经换了景象,不在阵中,也?不在军中,她所在的是一间相当精致的厢房,一道十二扇的象牙屏风挡住了门口照进来的光线,韩松和风长健望着她皆是一脸关切:“肚子饿不饿?伤口疼不疼——啊!”
两人同时惨叫,因为花仔一人给了一拳。
“痛吗?”花仔认真地问。
两人捂着肚子,花哥出手,即便用的是左手,也?够两人哭爹喊娘的,风长健的眼泪都飙出来了,“能不痛吗?!”
“还好还好,痛就对了。”花仔安心了,看来终于不是幻象了。
风长健和韩松:“……”
想哭。
“夫子呢?跟我一起出来了吗?”
花仔想试着活动活动右肩,奈何一动就疼得直呲牙,长这么大还没有受过?这么厉害的伤。
风长健道:“那还用说?前天就是夫子抱你出来的。”
花仔顿住。
前天?她居然睡了两天?
而且她最后的印象怎么是她力扛大树,保护着姜安城呢?
“夫子在哪儿?”她掀开被子就想下床,两人又忙按住她:“你别动你别动,大夫说了你肩上伤着骨头了,须得好好静养,千万别乱动……”
“哎呀你们怎么又来了?”一名?妇人端着托盘走进来,“小姜大人不是交代过么?花公子要静养,旁人不得打扰。我才熬个药的功夫你们就钻进来了,还不快出去呢。”
妇人生得大三五粗,膀大腰圆,风长健和韩松大约之前就被她收拾过,这会儿飞快向花仔扔下一句“回头我们再来看你”,便飞也?似地走了。
“再回头我照样拿鞋底抽你俩!”妇人冲他们的背影道。
这等气势,让花仔想起了天虎山的黄妈,顿时心生亲切。
妇人转过?脸来,立即换了一副眉开眼笑的神色:“花公子醒啦?我姓曹,公子叫我曹嫂就成。”
这里是风长健的外祖郑家,因花仔伤得颇为厉害,不宜奔波,军中又乏人照顾,遂送到这里来调养。
曹嫂却并非是郑家的人,而是姜安城入通州的时候让季齐专程找来的,曹嫂喜滋滋地说:“一天一两银子,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差事去?别说就让我替姑娘瞒一瞒身份,就算让我给姑娘当娘都成!”
花仔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身上的衣服都换过了,若不是请了曹嫂来,她是个女孩的身份都瞒不住了。
能把事情办得这么细致,看来姜安城也清醒过?来了。
等等……
他清醒了,也?就是说,在阵中她做的一切马上就要到清算的时候了!!
花仔:“!!!!!”
要完!
“来,姑娘快把药喝了吧。”
那药光是用闻的就知道有多苦,整个屋子的空气都被薰成了苦味的,花仔兀自发着自己的呆,想也不想便让她拿走。
曹嫂问:“姑娘是在担心小姜大人吧?”
花仔:呜,可不是嘛!
“姑娘别担心,小姜大人好着呢,他就在东边院子里,过?个小花园就到了。”曹嫂十分热心,“哎呀,你们俩同生共死,死里逃生,你想见他,也?是人之常情,我懂。来,快把药喝了,我一会儿背你过?去。”
“不不不不不用了!”花仔一惊,彻底回神,她捂着肩,虚弱地,“我的伤口太痛了,一动不能动,哪儿都去不了!”
“也?是,”曹嫂十分善解人意,“那我便去请小姜大人过?来吧。”
“不不不不不用!”花仔更加坚定地拒绝,“如果小姜大人问起,你就说我还没醒,还需要静养,谁也?不许来打扰,知道吗?!”
曹嫂显然十分意外,不过?曹嫂的想象力虽然是相当不错的,很快就露出了“我都懂”的笑容:“哎呀,姑娘莫不是害羞了?想当初我跟我那死鬼刚在一起的时候,也?是想见又不敢见。”
花仔连忙顺着她的话点头:“对对对,我就是害羞,就是想见不敢见,你可千万别——”
她的声音顿住,因为她发现斜斜的天光把?一道影子投在屏风上,影子一动不动,但即便是影子也?宁定挺拔,除了姜安城还有谁?
花仔整个人僵住了。
影子略略一动,姜安城踱出了屏风。
他已经换下了麒麟铠,身上穿着深青色通肩大毛圆领袍,照旧别无一点纹饰,只露出袖口寸寸直立的锋毛,发上?束着一顶翡翠冠,只簪着一支同质玉簪,除此之外,通身别无装饰,清冷素雅,像一尊美人瓶。
眸子沉静,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真的是姜夫子无疑了。
曹妈知机地搁下碗:“我还在灶上炖着鸡汤,得去照看照看。”说着递给花仔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麻溜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