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自己便要振臂一呼,让齐王看看自己的满腔热血、满腹经纶!
我谢欣德,不同于那些昏聩重臣。我要让殿下知道,形势已危如累卵,我要唤醒这昏昏欲睡的朝纲!
“京城快要被攻破了!永平府屠城的事将要落在大家头上,朝廷却还在蒙蔽你们!”谢欣德大吼道。
他身后百姓一片慌乱,个个脸色涨得通红。
“京城危在旦昔夕,既不召兵马来守,又不安置城外百姓。这是不把你们的命看在眼里!”
“我们不要这样白白送死……”
“对,我们要上达天听,让天子不再受奸臣蒙蔽!”
……
一片慌乱与喝声中,谢欣德愈发激动。
百姓喊的是‘天子’,他却知道如今当权的是齐王。
自己将天子的不德揭露出来,齐王将更有理由坐稳天下,相信他能看明白这点,也能看明白自己的才智。
至于往后?
拥着殿下到安全的地方,励精图治,凭自己的经天纬地之才,必可让天下河清海晏!
王珍皱了皱眉。
街上的人群中已出现踩踏,情形愈发有些混乱。
那群人还在往前走着,一路走一路喊,越来越多的人蜂涌过来,加入他们的队伍……
“速调锦衣卫将这些刁民拿下!”
“顺天府的人呢?!让夏炎过来压住他们。告诉他,京城不得生变,民心不得生乱……”
忽然。
“砰!”
……
谢欣德还在振臂高呼,忽然“砰”的一下脑袋便炸开来。
血肉飞溅。
一个身影缓缓倒下去。
“啊!”惊呼声四起,无数百姓落荒而逃。
王珍迅速反应过来,站在窗口大喝道:“此人妖言惑众,乃建奴派进京城的细作!”
……
“锦衣卫捉拿建奴细作!有扰乱京城治安者,尽数拿下!”
马蹄声至长街那边而来。
“快跑啊!”
又是一团混乱……
杜正和缓缓放下手中的火铳,眼中一片冷然。
他的脸庞圆圆的,看起来很和善,此时却终于泛起巨大的杀意。
“何必呢?”王珍叹道,“杜将军你自己心情不好……”
“我最恨这样的。”杜正和冷冷道,“若真想救这家国,不如去考个进士,躲在背后叫嚣算什么?”
王珍微微一愣。
他知道杜正和这句话表面上指的是那个书生,实际上却是在对自己表达不满。
王珍便笑了笑,道:“那人说的也不错,时局危在旦夕……只是,事情总归还是要做的,所有人也该各司其职才是。”
“这么大一个朝廷还要运转,百官该做什么还是得做什么,户部该着手春耕、工部该着手水利、便是上林苑、钦天监这样的也应一如既往。百姓该织布织布,该种地种地……至于杜将军你,身负守卫京城之重责,便只需记得自己的司职,守卫京师。”
杜正和一愣。
王珍拱手,郑重行了一礼,道:“你看,我们都不希望京城生乱……杜将军请回吧。”
杜正和冷哼一声,大步而去。
“慢走,改天一起吃饭。”
王珍送走杜正和,又揉了揉头,脸色便冷下来。
“让夏炎来见我……”
夏炎一进门,便遭了王珍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就是这般管顺天府的?!百姓闹事都闹到内城来……万一唐逆攻京,有人激愤之下开了城门,你当得起吗?!”
正三品高官被一个落地举子骂得头都抬不起来,说出去很丢脸。
但或许是夹板气受得多了,夏炎也不恼,极有经验地低着头,一句话也不顶。
王珍待杜正和客气,因人家手上有兵权。对待这个顺天府尹却完全不同。
只因夏炎在这个位置上呆得久了,老官油子脸皮极厚,稍不凶他,他就蒙混过关……
如此骂了好一会,王珍方才开始吩咐正事。
“传令下去,京城的青楼楚馆、戏院赌场都重新开场,民间不禁喜乐。”
夏炎一愣,喃喃道:“可是,陛下前不久才下诏,为哀悼蓟镇被屠百姓……这……”
“我知道。”
王珍似乎有些低落下来。
“哀也好、愤也好,能放心上的人自会放心上,眼前京城民心乱不得。你发布告下去,唐中元已求和、建奴马上便会撤兵。我们楚朝……大胜了。”
夏炎一愣。
“告诉那些官绅贵胄,该吃吃该喝喝,无知百姓看着,心也就安了……你去办就是。”
“是。”
看着夏炎出了门,王珍颓然坐在椅子上。
闭上眼,他仿佛能看到永平城中无数人的尸骨。
耳边却似乎又传来接下来京城的歌舞升平……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何其讽刺?
偏偏这一次,这样的命令又是自己下达的。
终究还是活成了自己曾经最鄙夷的那种人。
……
过了一会,王珍想了想,提笔记下一行字——民智不开,天下亡矣。
他却并没有太多时间调整自己的心绪。
“让五城兵马司邓景隆来见我……”
邓景隆是王珍今天见的第十五个人。
他身份卑微,坐在楼下等了大半天,只见各色高官来来回回,一直到用饭时才得以见到王珍。
“大少爷。”
一个称呼,邓景隆便表明了自己是清水坊的老人。
王珍点点头,道:“我没太多时间,就开门见山吧……你是唐逆安插在京城的细作,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