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本宫听说的是,骁骑军是要去往莱州,和他一起准备出海。”
“这是计谋,是他混淆视线的计谋。”何良远道:“如今想来,虢国公必定是假意与殿下不和,以此调动兵马,很可能就是为了防守济南。”
“是吗?”周衍一喜,道:“本宫也觉得姐夫是这样的人。他不会那么小家子气的……”
这是他与王笑置气以来第一次又叫了‘姐夫’,其实他的气性到现在也已经消了。也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很是煎熬,很想与王笑和解。
偏偏酝酿了几天之后,传言越来越盛,朝臣越来越急,几乎整个济南都在关注着此事。这让周衍越发下不了台。
何良远便道:“殿下也觉得虢国公能守住济南?”
“不错,何卿一说,本宫也认为这很可能是姐夫的障眼法,就是为了调动兵马瞒过南面周昱叛逆的视线……”
“那殿下你再想,济南既能守住。殿下又何必去向虢国公赔礼?”何良远道:“这既是虢国公设下的计,殿下配合他便是,继续装作不和,让他继续不参与朝政。而殿下借此机会登基,封赏心腹。可谓是一举两得。”
“但……但若是我们猜错了怎么办?”
“不会猜错的。”何良远愈发笃定。缓缓道:“殿下也知道,臣以前与虢国公并不和睦。但那是政见不同。只论个人品行,虢国公其人还是有心胸气度的。殿下你回想此事,最开始那也是虢国公打了殿下,殿下并未有哪里对不起他,如何就至于到如今这种地步?”
这么一说,周衍大为心安。
——何良远说得对啊!还好听了他的,没去向姐夫赔礼……
然而,就在昨日,消息传来……王笑真的走了。
周衍简直不敢相信。
“这……这怎么可能?皇姐呢?!我皇姐呢?”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也被虢国公带走了……”
“什么?”
“王家、秦家,还有几位大臣,吴大人、钱大人……虢国公带走了许多人……就只是过城门便过了一个时辰……”
“为什么不拦住?!”
“城门守将徐将军……也随虢国公走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的……”周衍喃喃着,只觉自己还在梦中。
接着,巨大的喧哗突然在行宫响起。
“殿下,殿下!左阁老求见……”
“殿下,宋大人求见……”
“殿下,皇后娘娘来了……”
“殿下,不好了!太后娘娘晕过去了……”
嗡嗡嗡,周衍退了几步,扶着桌案,急想要晕过去。
但他不是自己的父皇,他还年轻,晕也不晕不过去。
“怎么办?怎么办?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何良远!来人!去把何良远找来……”
“殿下,宋大人在前面发脾气……”
周衍愣了一下,反问道:“所以呢?”
“这……何大人会……会被宋大人……”
那小太监想了想,还是把‘打死的’三个字咽了回去。急匆匆向外跑去,好一会儿才把散着头发,衣着破烂的何良远带了过来。
“臣,拜见殿下。”
“还拜见?本宫马上要完了!”
事到如今,何良远竟还十分镇定,道:“殿下勿慌,局势还未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周衍指了指他,几乎要认为这个何良远已投靠了南京,还在出言诓自己。
“你……你还要怎么不可收拾?”
“臣还是认为虢国公是在虚晃一枪。”
周衍气极反笑,拍案大喊道:“他已经走了!走了!你还在哄我?!”
“殿下,殿下……你听臣说。”何良远忙道:“殿下你想,不过是一巴掌,怎么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王笑此子,不是,虢国公其人做事,向来是做到最逼真的程度。想必还是为了混淆敌军。”
周衍看着何良远那镇静的模样,一颗无处安处的心才稍稍落回来了一点。
“本宫实不知还该不该信你。”他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
“殿下,臣请殿下尽快登基,封赏诸臣。”何良远语速飞快道:“如此虢国公一走,济南人心惶惶,唯有殿下登基,才能重提士气。”
话音未了,砰的一声响,殿门被人撞开,左经纶快步冲进来,身后跟着一群太监护卫,想要去拉他却又拉不住。
“殿下,万不可在此时登基称帝啊。”左经纶道:“臣请殿下速下诏召回虢国公,与虢国公商议是否登基一事。臣句句是为了殿下着想,请殿下明鉴……”
“左经纶,你是要误了殿下大事。”何良远喊道:“一旦让南京那边抢了先,占了大义之名,殿下如何自处?”
“何良远,若非你这个奸佞小人,事情何以致此?”
周衍还没想得明白,只见又是一群大臣义愤填膺冲进来,当先两人正是宋氏兄弟,不由分说便冲上去要打何良远。
接着又有一批要拥立周衍的大臣抢上去护住何良远。
场面就在这一瞬间炸裂开来……
周衍张了张嘴,只觉一切似在梦中。
这些平日里满口‘知乎者也’的文臣,竟在自己的眼前大打出手?
“都别打了!”
周衍大怒,大吼道:“成何体统?!你们想要做什么?谋反吗?!给本宫拉开他们!”
“何良远,误国奸贼,去死吧!”
“当”的一声响,一根桌腿飞出来,正砸在周衍头上……
“殿下受伤了!”
“谁敢行刺殿下?”
“……”
这一瞬间,周衍忽然能体会到父皇常说的那一句‘皆是百官误朕’到底是什么样的心境。
头上倒也是不很痛。但他摇了摇头,干脆便在地上坐倒下来,闭上眼。
——终于消停了……
时间在这样的争执中一天天流逝过去。
所有人都在争吵,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江北四镇的第一支兵马便已到了济南城下。
与战事一同而来的还有骂名。
“周衍弑杀君父,天地不容,人神共诛……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