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牌坊有个锤子用,能当饭吃吗?能让你过像个真婆娘般的日子吗?你直说就行,是想跟老子过,还是想跟牌坊过?”
“我……我四十又四了,人老珠黄。再跟着你私奔了,像什么话?何况,我还是个克夫的命……”
“克你娘咧。老子告诉你,我们马上要抄光了孔家的银子,你再留下可没好日子过。再说了……咦,那是谁?”
此时两人躲在孔府后宅堂楼的阁楼上,位置颇高,能看到后花园。
窦秀兰顺着羊倌的目光看去,只见后花园里走进五六个女人。
“那不就是普通丫环。”
“嘻,男人扮的。”羊倌道:“莫不是这宅里还有别人像我俩这样偷腥?”
窦秀兰这老节妇听了这样害臊的话,正觉脸上烧得慌,只见羊倌一把扯过衣服穿上,嘴里嘻嘻笑道:“哈,出来偷点腥也能立功。我老羊气运旺啊。”
说着,他伸手在窦秀兰老脸上一捏。
“你这婆娘,旺夫的命……”
锦衣卫指挥使耿叔白、济南副总兵秦玄策、贲锐军参将蔡悟真,这三人离开孔府时,身后的亲兵都各自抱了一个小木盒。
三人脸色阴沉,分别跨上战马,各自行至自己的临时驻营……
“召所有百户以上将领议事!”
“知道国公这次为什么没调你们办事吗?!”
“啪”的一声,小木盒被摔在地上。里面摔出一封封信件,一页页账目。
“我们锦衣卫向来是抄银子的,什么时候改成收银子的了?”耿叔白脸色铁青,道:“把这几个人押下去……”
“收银子很爽是吧?”秦玄策怒骂道,“是不是手头正紧,有人送银子过来,不收白不收?!以为不用替他们做事是吧?老子告诉你们,这银子买走可能就是你们的命……”
“再有敢收贿赂者,以此为戒。”蔡悟真丢开手中带血的刀,神情冰冷……
“除了收了孔家银子的,还有收了别家银子的,现在站出来可免一死……”
“你们留下,有敢泄露军机者,杀无赦……”
这一天,一列列锦衣卫、济军守备营、贲锐军的将士在曲阜城内外布散开来。
与此同时,一辆辆或朴素或华贵的马车驶进曲阜。
名义上,他们是为了新任衍圣公的袭封典礼而来,但这背后关系到他们每个人的利益。
也有更多的读书人向曲阜赶来,与这四天当中已经入城的读书人汇聚在一起,义正言辞地商议着。
“王笑为了明天能顺利给兴燮这孩子封爵,安排了不少人手呐。”
马车上,邹城孟家的家主孟宏益掀开一丝车帘看了一会,缓缓说道,“但安排的兵马再多,我们也不必怕他。他这是心虚胆怯、虚张声势,外厉内荏的小人罢了。”
与其对坐的中年男子乃是嘉祥曾家的家主曾闻达,道:“世叔。我们不必来曲阜的,我们轻而易举便能将王笑的名声搞臭。失了读书人之心,不出两年,他自会身死名裂。”
孟宏益一路都是要为孔家做主的强硬姿态,听了曾闻达这句话,他却是稍愣了一下,笑了笑,摆手道:“何必呢?把人逼急了,对我们又有何好处?”
曾闻达微微眯着眼,明白孟宏益的意思,沉吟道:“如此说来,此子,可用快刀子杀,不好用慢刀子杀。”
“我们是书香门第,能谈还是谈吧,这年头,太平是最难买到的。”
过了一会,马车停下,有人递了封信报进来。
孟宏益打开看了,缓缓道:“济南官员、齐王属官都已经到了,齐王派了左经纶来维持局面。放心吧,我们还掌握着王笑的动向……”
另一辆马车上,一个白老苍苍的老者闭着眼。
“黑暗啊,暗无天日啊。”老者叹息道,“这世道乌天黑地,如何看到我辈的大道?”
他名叫毛九华,来自掖县毛家。
与他对坐的年轻人则是掖县张家子弟,名叫张端,延光十七年进士,授翰林院庶吉士。
张端的聪明之处在于京城未破,他就已看准机会逃回了掖县。
这次张家并不想掺和孔家之事,但又担心别的大家族和王笑定好分田之事,张家若不出面,被分走最多田地又怎么办?于是便把张端派来。
此时听着毛九华叹息,张端随意点点头,随口应道:“是啊,自从王笑来了山东,世道愈发暗过天日了。”
毛九华缓缓道:“其实分田不是坏事,造福于田嘛……想必这次,孟家、曾家想要替圣府出头,压一压王笑的气焰,老夫却觉得,把圣衍公府这些田分了也好。贤侄怎么看?”
张端会心笑了一下。
——只要不分我家的田,怎样都好……
“世叔说得极是……”
曲阜一座高楼之上,孙炎彬正凭阑而立。
他是济宁孙家家主孙浦泽的儿子。
看着四方马车向孔家行去,孙炎彬微微冷笑。
——就不劳你们各怀鬼胎了,我们孙家替你们出头,今天晚上就把这个麻烦解决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