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多铎在西岸留了三千人。现在浮桥毁了,这三千人也没有粮草,唐伯望可以一点点把他们磨死。”
“多铎的四万人在东岸,还是没有粮草。今天这一战之后,他应该明白,要想带着全部人突围不是短时间能做到的。他应该会派小股的骑兵分散突围,往东面去劫掠粮草。”
“我们要做的就是吃掉这些骑兵,到时此涨彼消,就好像贪吃蛇的游戏。”
史工对蛇很感兴趣,问道:“何谓贪吃蛇?”
“哦,你没玩过贪吃蛇,但应该明白我的意思。”王笑又拿了一张纸,把眼下的形势画了出来,“这一竖是运河,这一横是临清城。多铎已经被我们堵在这个角落。我们要做的就是像蛇一样盘旋在他周围,分散他、饿死他、吃掉他……”
史工若有所悟,叹道:“蛇虫鼠蚁,皆是兵法啊。”
“大概吧。”
“现在可虑的就是图尔格率兵赶来支援他。”
“无妨。”王笑道:“图尔格从青县一路追我们的大军到真定,又从真定追到临清,他不了解山东局势,绝不敢在德州段渡河。那么,等他追过来,必定是在西岸。唐伯望会焚毁西岸的林木,不让他伐木过河。”
“如此一来,图尔格也没有粮草辎重,只能坐看多铎被我们围死。”史工点头道。
“而且图尔格来了,多铎只会更不好退兵。”
“那……多尔衮会不会来支援多铎?”
王笑道:“多尔衮现在应该刚打探到我回到德州的消息,他生性多疑,一定会猜测为何我到了德州却不打出旗号,怀疑我是不是要偷袭他。这种时候,他应该不敢轻举妄动。”
两人商议了好一会,史工离开前王笑又交代道:“切不可大意,时日还长,别让多铎跑了。”
“是……”
秦小竺坐在王笑身边,转头看去,见王笑还是认认真真在分析着,不由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击败了这支清军之后、怎么才能确保多铎逃不掉。”王笑道,“比如他会游泳什么的,或者让别人掩护他逃掉就很麻烦。”
“你真的非常想干掉他噢,以前也没见你对哪个敌将这么上心。”
“那些人没有名气。”
“是吗?”
王笑道:“你看,在关外坟山那一战,多铎让我跑掉了,结果我惹出了这么多事出来。前车之鉴犹在,我肯定不能让他跑掉。”
“那你想到办法了吗?”
“我打算去找个画师把多铎画下来,传阅全军,等他战败之后要想乔装打扮都没门……”
多铎大营。
富勒塔今晚上根本没有吃饱,半夜就被饿醒了,营帐中也都是同袍们肚子饿得咕咕声的声音。
但出于多年以来对豫亲王的忠诚,他们都没有吭声。只是盼着明天能击溃楚军,打开大军向山东腹地的道路。
次日,清兵不再向北面进攻,而是全力进攻楚军的东面防线。
强攻一天,楚军又退了五里,清兵也累得精疲力尽。同时富勒塔发现,北面的楚军把壕沟挖的更深、营寨搭得更高,又分出一支兵马到东面扎营。
这天分到的粮食更少了,富勒塔饿得浑身无力,战马也是有气无力的样子。
第三天,楚军的东面营寨也更高了,这次还未冲到壕沟前,富勒塔看到有一名同袍跑着跑着,脚下的地面忽然炸开,周围好几个清兵都被一起炸飞。
富勒塔不敢再随意冲锋。他知道这是楚军已调来了地雷,楚军回到了自己的地盘上之后的优势已开始慢慢显现出来。
当天的攻势并没有再击退楚军,富勒塔发现自己这四万人真的被围困住了。没有箭矢、粮食、火药、木材,甚至连马的草料也没有。
相比惊恐,他更深的感觉还是……太饿了。
清军大帐中。
“我们并非攻不破楚军的防线。”完颜叶臣叹道:“我们是能逼退楚军的,他们的防线越大就越稀疏,只要打下去,迟早能突围。问题是士卒们太饿了,物资也不足。”
“不用你说本王也知道。”多铎冷着脸说道。
完颜叶臣问道:“豫亲王可有定计?”
“王笑小瞧我了,我绝不会在这里坐以待毙。”多铎道,“让步卒在此等待援军,让骑兵分散突围,在楚军的包围圈外与我会合。”
他眼中满是狠意,接着又自语起来。
“我要搅得这山东天翻地覆,然后直扑济南,屠灭全城!”
“居然妄图想包围我,他好大的胃口。本王要让王笑知道什么叫后悔,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要让天下人看看,敢试图与本王对抗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
随着他的话语,杀气从他身上迸发而出。
感受到多铎身上的杀意,完颜叶臣心神一颤,仿佛已能看到山东之地血流成河的场面……
天蒙蒙亮,富勒塔便被他的牛录大人喊起来,跨着战马与镶白旗骑兵们聚在一起。
他看到多铎的大旗就在前方不远处。
“大清的勇士们!楚人想要困死我们,但他们忘了一点,老虎就算饿着肚子那也是老虎……”
富勒塔的位置离多铎不远,不用别的人传话也能听得到多铎的喊声。
“本王就猎过虎,本王曾把饿得不能动弹的老虎丢进羊群中。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哪怕老虎再饿、再虚弱,它还是能扑杀羊群……告诉本王,你们是老虎还是羊?”
富勒塔忍着肚子的饥饿,扬刀大吼道:“我们是老虎!楚军才是羊群!”
“今日,所有骑兵分散突围而出!我们将在楚军的包围圈外会合……”
“我们杀进他们的村庄、田地,杀掉所有男人,掳掠他们的口粮和女人。本王承诺你们,山东所有城池里的钱物、女人,全归你们所有……勇士们,尽情去争夺你们的财产吧!”
“额尔克楚呼尔!额尔克楚呼尔!”欢呼声响彻大营。
富勒塔转头看去,见步卒们被指挥着,向着楚军的阵列再次发动了冲锋。
这一次,镶白旗的骑士不再上阵,而是游离在战场之外,策马狂奔着,观察着楚军阵线的变化,寻找着突破口。
富勒塔这支骑兵有一千人,由一名额真大人领着。巡弋了半个多时辰之后,额真大人捉住一个机会,领着他们从楚军稀疏处向包围圈外突去。
“不要恋战!突围出去!”额真大人放声大吼着。
富勒塔转头看去,远处的清兵步卒失去了骑兵的策应,被楚军打得节节败退……
没有功夫再管他们了,富勒塔咬着牙,俯下身,不停挥舞着马鞭。
他没有箭,也丢掉了弓,紧紧握着刀也不敢停下来与楚军搏杀。
惨叫声不停响起,都是清军被刺下马时发出的叫喊。富勒塔看到前面的壕沟被同袍的尸体填满。
他猛拉缰绳,跃过土坡,身边有同袍没能跃过来,被楚军挑死……
“嘭!”
前方的同袍撞破了一截营栅,富勒塔连忙纵马奔了出去。
马蹄飞快,一点也不敢停歇,连奔了几里地,等他喘着粗气回头看去,只见楚军的包围圈已然再次合围,他再也看不到那些步卒了。
一千人突围而出,只剩下五百余人,其中还有许多伤者。
富勒塔想放马匹吃草,但低头看去,地上的草木竟也早被楚军烧了个精光。
他的额真大人却很兴奋,大吼道:“不管怎么样,我们突围出来了。前面的就是山东腹地,粮食、女人,什么都有!去找豫亲王会合,杀他个血流成河……”
富勒塔很高兴,扬起刀大吼着应喏。
“好饿啊……”
临清城头。
王笑望着远处的战场,有兵士快步跑到他面前。
“报!多铎突围了。”
“多少人?”
“五千余骑兵。”
“呵,还以为他能屠城、是个心狠手辣之辈,也不怎么样嘛。他要是一开始就能决定抛下步卒突围,我还能服他。但现在……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