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学生齐思平,这是学生的同窗好友刘佳洛,他父母遇难,乱了心智,请少将军见谅……”
这年头读书人还是不多的,能有资格读书,那至少在乡里县里也是有地位的人。孟世威掳掠武昌时就特意交代过,不要去动那些书院和书香门第,免得坏了名声。
孟不拙不由有些奇怪,为何手底下的士卒会掳两个书生来当民夫?
他招人问了,不一会儿,有个偏军上前道:“少将军,末将查清楚了,这两人出身寒门,是东湖书院的山长破格收他们入学的,但他们连秀才都没考上,还试图逃往北楚,士兵们这才把他们捉回来。”
孟不拙道:“逃往北楚?那他们就是叛逆了。”
“是。”
“刀给我。”
……
“齐兄你不必求他,我早晚会杀了他!我杀了他……”
刘佳洛被摁在地上,嘴里还愤愤不平地大骂着。
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去,只见孟不拙提着刀走上前。
“来啊!”刘佳洛大骂道:“来杀了你爷爷,我作鬼也不会放过你……”
“人活在世上,交什么样的朋友很重要。”孟不拙笑道。
他说完,一挥刀。
刘佳洛闭上眼打算赴死,却只听到一声刺耳的惨叫。
再睁眼一看,却见孟不拙是把跪在一旁求饶的齐思平整条胳膊都砍了下来。
“齐兄!”
刘佳洛心痛欲死,脸涨得通红,青筋似都要爆开……
“这一刀,惩罚他替你这个该死之人求情。”孟不拙说着,抬脚又把刘佳洛的头踩到地上。
“去死啊!”
孟不拙冷笑一声,又道:“这一刀,惩罚他意图叛逆。”
“噗”的一声,他又是一刀涌进齐思平的背。
刘佳洛痛哭不已……
“这一刀,是因为他交友不慎,活该。”
“这一刀,是杀给你看的,你要刺杀我?就你?刺杀我?”
……
地上的齐思平已没了声息,只有刘佳洛那痛苦得要背过气的哭声和怒吼还在回荡。
孟不拙冷冷看着他的表情,又问道:“你读过书,认识几个字,想来找我讨公道?现在我把公道还你了,满意了吗?”
“你去死啊!”
“我不。”孟不拙似乎觉得很有趣,又拿脚底蹭着刘佳洛的脸。
“我不去死,我还要越过越好。我也不想杀你,我要留着你,让你睁大眼睛看看……”
他说着,蹲下身,凑近刘佳洛,压低了些声道,道:“我要让你看看,以后我要当王爷、甚至当皇帝,到时你会是什么心情?”
“啐!”
刘佳洛重重啐了一口,但他想抬起头的瞬间,脑袋已被人踩了下去。
孟不拙愈发觉得有意思。
他喜欢看这个人恨极了自己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这让他感到了掌控一切的权力……
“你去死啊!”
刘佳洛咬着牙,血从牙缝里溢了出来,同时挤出一声无比愤怒的诅咒……
与此同时,大别山北麓,淠河峡谷中,孟世威一口老血喷涌而出。
巨大的愤怒涌上来,孟世威不由大吼道:“王笑,你去死啊!”
回应他的只有“轰!”的一声爆炸,北楚的士卒又掷出手雷,在军中轰然炸开。
……
孟世威不是没想过北楚邀自己去面谈是一个陷阱。
但他已足够小心,他反复确认了北楚的诚意,确认了面谈的地点是在南楚的势力范围内。
他还带了八万精兵。
他从湖口县启程北上,穿过大别山,沿着淠河而走。
这条行进路线也是临时选定的。
但,孟世威真的没想到,北楚会这么坚决地偷袭自己。
他也没想到,北楚能在南楚治下的大别山布置了这么多的兵力。
这日,八万大军沿着淠河而走,河水蜿蜒,转过一座叫“黄家大尖”的大山,前方的探马也没有发现异常。
当时孟世威还在敲打副将马秀军,问他是否收了南京官员们的银子。
马秀军诚惶诚恐,老老实实应了。
“大帅明鉴,末将对大帅忠心耿耿,因为马叔睦是想要投靠大帅,末将这才收了他的银子,若是应思节的人妄图收买,末将肯定不会……”
孟世威抬起手摆了摆,正打算说些既能敲打又能笼络人心的话。
下一刻,一颗手雷落在大军之中,轰然炸开,北楚的士卒从东面突袭而来……
“杀啊!”
……
孟世威抬头望向山腰上王笑的旗号,才知道王笑竟是亲自来了。
但居然不是来招降他,而是来杀他的,他自始自终都没想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呢?
他这辈子得罪过很多人,但唯独没得罪过王笑,两人见都没见过。
曾经提携过他的大恩人侯恂如今就在王笑朝中,想必也说过能招揽他。
他响应应思节,反了郑元化,除掉了王笑的大敌。
他坐拥百万大军,又表态愿意投降。
他可以率这百万大军帮王笑扫荡江南的啊……
条件谈不拢可以慢慢谈……为什么呢?
孟世威思来想去,实在想不通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王笑要这样处心积虑地算计自己。
因为想不通,他更觉得恨。
他这辈子从没这么恨过谁,因为世上别的人不管做什么,至少是有条理可循,至少是讲规矩的。
唯有这王笑,不守规矩,无耻至极……
“你去死啊!”
眼看着兵败如山倒,孟世威提起长刀,纵马向山腰上王笑大旗所在的方向杀去。
在他周围,是惊慌失措的士卒。
所谓的雄军,在北楚军以火器偷袭的一瞬间就乱了套。
唯有孟世威,带着数百名亲卫还在冲锋,他要去砍下王笑的头,问问这小子到底懂不懂规矩,然后再把他的头一脚踢飞!
“砰砰砰……”
迎面是不停响起的火铳。
孟世威纵马跑动着,身子渐渐发热。
浑血的血液沸腾起来,他似乎找回了很多很多年以前在辽东战场杀敌时的豪情。
这些年养寇自重,都忘了有多久没这般放手一搏过了……
“当年在辽东战场上,孟世威确实是一员猛将,家父也称赞过他。”
山腰上,秦山河站在王笑身边,叹息了一声。
王笑正拿着千里镜扫视着山谷的地势,以确保没有溃军逃出去。
“是啊。”他随口应了一声,放下千里镜。
“要是早十几年就把他杀掉,他又是一个忠臣良将了。今天才杀他,确实是杀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