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重华只道:“你自以为筑基就是有所成,可对于多数修士只是蝼蚁。笙笙也不用你痴情,你们本就云泥之别。他根骨尚在我之上,他日……”
无非一个青云路,一个尘埃中。
当真是从人骨子里剥出的残忍,撕开那份侥幸,将事实摆在跟前,又一字一句皆在理,无可非议。
于掌已经傻了,他当然读的懂后面未尽的话。
他张着嘴,最后吐出一句质问:“……你又是他什么人?!”
晋重华瞥一眼阮重笙,淡然道:“你比不得的人。”
他看着罗趋背后端着盘子愣是没动的小二,淡淡道:“上菜。”
阮重笙对于掌道:“于公子,保重。”
于公子神色恍惚,不知听见没有。
只是也与他无关了。
接着阮重笙嬉皮笑脸问:“师兄怎么了,生气了?”
晋重华:“闭嘴。”
“他人不坏,就是死心眼。我以为他跟去修仙几年就能忘了我这么个他修习路上的垫脚石来着。罪过罪过。”
转头自己又觉得不对,他好像是纯修道,怎么念叨佛家语了。
晋重华极轻地叹口气。
“阿笙。”他这样叫他:“当断不断,易生情劫。”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上不见情绪,唯独一双眼睛里尽是认真:“情深不寿。”
阮重笙心想,那你的姻缘劫又是什么?
半坛子酒喝得寡然无味,阮重笙默默回忆一下身边的“有情人”,想了半天也只揪得出一个浅朱和何书生,他师父和姑姑不知能不能算。
但他们都好端端的,哪里真来的什么情深则不寿。
晋重华道:“不是情深则不寿,只是两个人若相隔太远,彼此间喜爱磨尽了,就只剩怨怼了。”
“所以要门当户对?”
“想太多了。”晋重华也懒得继续说这些乌七八糟的话了:“我只是想说,他配不上,别拉他回来给蓬莱丢人。”
“那师兄眼里人配得上我?”
晋重华轻轻笑了笑。还是一派雍容风度,阮重笙却从里听出了冷笑。
阮重笙早就发现,他这位厉害的师兄大人表里不一,看着光风霁月,内里实在是个毒舌傲慢的人。不过……看在他护短把他护进去的份上,这些根本不值一提嘛。
“师兄是觉得没人配得上我?”想起贺摇花说的师兄弟道侣不少,忍不住嘴贱一句:“哈哈,那师兄配得上我吗?”
酒坛底撑开阮重笙靠近的额头。
晋重华看了他一眼,吐出一句话:“你配不上我。”
不错,这世上克的住阮重笙这张的嘴的仅两位,一个儿时玩伴贺摇花,一个引阳上君晋重华。
再度站在罗府前时,阮重笙有点感慨。
当年他落魄时,只觉得罗府何等气派,琼楼玉宇不足形容。如今看来,飞檐四角不改,却再无当年望而生畏了。
年岁是个可怕的东西。
门口小童听他来意,就一路引他们在外堂等候。
引阳上君看不上奉的茶,皱着眉头推开,阮重笙拿茶盖拨弄漂浮的茶叶玩,对清汤亦无甚兴趣,权当解闷。
所幸罗趋和于掌二人似不在府中,若撞上那可就尴尬了。
“这位便是阮公子?”一道迟疑的女声将阮重笙从沉思里惊回神。
穿着一身流彩罗裙的夫人立在几尺外,她生得确实美丽,身姿曼妙,云鬓高挽,很有动人的颜色。若不说,怕谁也看不出她已经是有了五个孩子的母亲。
在嫁入罗家后,这位夫人还给现在的丈夫生育了一双儿女。
此时她看着坐着的两人,带着不安的神情。
“笙……笙公子。”
繁复的衣裙和珍贵的珠翠配上惶恐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滑稽。
阮重笙起身,“夫人。”礼数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