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无话。
“娘娘,首辅大人,到了。”
明環微微睁开眼,看向宁暄道,“在这等我吧。”
“好。”
明環下了马车,又回头看他,“谢谢。”
宁暄将一件白绒披风递给她。“天牢寒气重,还是穿上披风为好。”
明環的视线在那件白绒披风上停留了很久,才接过披上,“随儿,陪我进去吧。”
“是。”
明随将她一路引到了关押辛夫人等慕家一干女眷等的牢房。
她的脚每踩一步,都仿佛能听到,血沾鞋底,水划鞋尖的声音,只是最终,停在了一处牢房的门口。
牢房中的那个女人像是一夜之间被拔去青丝,银发漫步,沟壑丛生,只有那两只抬起的布满血丝的眼珠能证明,这个人还在苟且地活着。
那双眼珠昏暗黄垢,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一袭珠冠华服的人。
“多年不见,凌王妃,哦不,是皇后娘娘,别来无恙啊。”沙哑低沉的声音像是从墓地里散发出来的一般。
明環只是捋了捋衣袖,并不看她,“过几日便是皇上赦免慕氏女眷的日子,怎么?临行出狱,还要表明身份要请见于本宫,可是有何要事啊,好妹妹。恩?”
“娘娘...”
“这是你的另外一位姑姑,你出生前便被你祖母逐出府邸嫁给别人了,你怕是不认得,只是如今见了面,也需行后辈之礼。”
明随怔了许久,才走到牢房前,朝里面之人行礼,“姑姑安好。”
“明,明随?”
见她一脸错愕,明環倒是心安理得,“妹妹手段还真是了得,当年进了巡防司,还能出得了京城,嫁到景州侯府,做了慕恒的侧室,真是让本宫始料未及啊。”
“比起姐姐,妹妹的这些拙劣手段算的了什么,当年姐姐可是将凌王殿下和宁公子,哦不,是皇上和首辅大人迷得团团转,妹妹自诩没这个能力。”
明環轻笑,“妹妹就是太有自知之明了。”
“姐姐仅用一匹云山锦赐于月琦,便激得雪瑶胆大妄为用上了流烟锦来争宠,倾了一座百年府邸,如此雷霆手段,怎不叫人叹服啊!”
明環不置可否,抚了抚指甲的丹蔻,微微一笑,“别绕来绕去了,说吧,求见本宫所为何?”
“我----要你保我和月琦此生荣华富贵。”
牢房中人说完,明環竟掩面而笑起来,“随儿,她在说什么?”
“她说,让皇后娘娘保她和月琦姑娘此生荣华富贵。”
明随说完,明環笑意更深,“这么久了,本宫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般好笑的笑话,明辛啊明辛,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如年少时那般头脑简单?竟一点长进都没有...真是可悲...”
“明環,你非答应不可。”
“为何?”
“因为----”
明辛唇角勾出一丝狡黠的弧度,一步步走近,“你当年的那件肮脏事才不会被他知晓。”
明環眸色一沉。
“若是皇上知道,当年碧溪长亭的偶遇,凝眉远望的美境,是来自皇后娘娘的精心设计,您说皇上还会不会认为皇后娘娘仍旧是那个不染纤尘,清丽绝伦的九天仙女呢?”
窗外的月光倒逆在明環那张宛若雕刻的清颜上,那样的雍贵和清冷像是从骨子里滋生散发开来,让人不敢直视。
“早在月琦应旨进宫采选之时,我便已察觉事情并不简单,早就令人修书一封,送进了宫。”明辛阴狠地看着她,咬牙切齿,“京城,皇宫,这里想让皇后娘娘失宠的人可不少,若皇后娘娘不答应我方才所求,那么这封信就一定会被送到皇上面前,到时候”
话未说完,明辛便只觉一阵剧烈的闷痛后,自己的脖子竟被人生生扣住,压制在身前牢门之上,动弹不得。
“你...你...”明辛无力地拍打着自己脖子上的玉手,却只能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字。
“姑姑!”明随下意识上前一步,“姑姑,她”
明環手上的力气又重了几分,一字一顿说道,“好好做个庶人,过完余生不好吗?恩?”
“庶,庶人?”明辛脸色通红无比,充盈的血脉像是下一秒就要崩裂而出,窒息感压榨着胸口,而她却毫无反击之力,只能任由眼前之人掐住自己的脖子,“凭什么?!你,你,你我都是明家庶女,凭什么你可以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楚皇后,我,我就只能做庶,庶人!凭,凭什么明環?!凭什么!!!”
明環鬼魅一笑,玉手倏然收回,“这人呐,可以贪心,但绝不可贪婪,看来这句话,妹妹还是没能记住啊!”
“明環,你也在害怕对不对?”明辛趴在地上,喘着粗气,“若,若是,若是我的那封手书真的到了皇上,皇上手里...一旦他知道了当年碧溪长亭的事,你如今煞费苦心得到的一切也将随之化为乌有,你怎么可能不怕...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可能不怕---”
明環嘴角一勾,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封信笺,“妹妹说的可是这封信?”
明辛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直至瘫软地跌于潮地之上,“你...你...你竟然.....”
“本宫竟然如何?”
“你...你...你什么知道的...”
明環垂眼一笑,视线微微落在后方,只见慕月琦面带笑意,一袭华丽的云山锦绣长裙,缓步而来。
“月,月琦...”
慕月琦并未理会牢房中人,只是恭敬有礼朝着明環,跪地行稽首大礼,“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愿皇后娘娘吉祥安泰,长乐凤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