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正门。
明環抚着眼前之人消瘦的脸颊,不禁伤泪盈眶,“你此去岭南,路途遥远,该带的人,该带的东西都带齐了吗?”
明随一笑,“姑姑放心吧,都带齐了。又不是不回来了,姑姑不必难过...”
“岭南之祸刚缓,明随大人让皇后娘娘怎么不担心?”
明随看了看沅莞,再次朝明環鞠躬,“放心吧姑姑,明随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明随哥哥一定记得要给我写信啊!”
“还有我还有我!也要给我写!”
萧浴萧澄死死抱着他,就是不松手,“我舍不得你...母后,您能不能去求求父皇,别让明随哥哥走了...”
“明随哥哥,我也不要你走...呜呜呜---”
明随笑着擦了擦两人的眼泪,“你们两乖乖听话,别让皇上皇后操心,再说了!岭南并非天涯,再见之期指日可待,说不定过个三五载的,我就回来了呢!等我到了岭南,就去搜罗好玩的玩意给你们送回来,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不要玩意,我只要明随哥哥!”
“我也不要,我也要明随哥哥!”
“好了好了。”
萧沣将两人拉开,“你们两在这样纠缠,到了晚上他都走不了。”
明随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在,姑姑就要靠你照顾了。”
“我知道,放心吧。”萧沣凑近,低声道,“他两不要岭南玩意,我还是要的,明随哥哥回头记得派人给我送来啊!”
明随笑着一拳打在他胸口,“我说明曦公子,您今年贵庚啊?”
两人皆是朗笑,相拥告别。
明随退后一步,向几人鞠躬行礼,“天色不早了,微臣该上路了,还请皇后娘娘,三位殿下留步,微臣告辞了。”
“随儿!”
明環猝然上前一步叫住他,那双眸子里,有愧疚,有疼惜,更多的是一种无可奈何,“那日在牢房中所闻之事,还有这宫里宫外的流言,你不想问问姑姑吗?”
明随清荡浅笑,“有什么好问的,姑姑都说了不过是些流言罢了。微臣小时候哪一次生病发烧,不是姑姑在床边彻夜守候,明府哪一年的吃穿用度,不是姑姑送来的最好的,若是微臣还不清楚姑姑的为人,那便太罔顾和姑姑的血脉亲情了。姑姑放心,微臣一定会照顾好自己,帮助朝廷重建岭南。”
明環伤感又欣慰,“好,姑姑等你回来。”
马车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天际城门。
***
六月二十刚过,宫里又热闹欢腾了起来。七月初一在即,礼部,户部,内廷司均忙得不可开交。
每年的七月初一,除了京城百官须进宫朝拜,各州王侯,巡抚也须入京述职。
明環幽幽瞅了萧铮一眼,“瞧你,当年非要定在七月初一登基,如今倒好,好好的成婚纪念日都被弄成了朝拜日。”
两人背对背地靠在床榻之上,各自看着手中的书,萧铮颇有些冤枉地将被子扯了扯,“我又没主动提及七月初一是你我成婚之日,哪里能想到他们都这般...再者,这说到底,他们还不是为了讨你欢心。”
萧铮所言,她无法反驳。
明環从小嗅觉敏感,闻不得刺激性香味。
萧铮登基之后不久,按照规矩,各州命妇,各府女眷须入中宫朝拜,之前还担心那些夫人小姐身上胭脂味会让引起不适,只是后来才知道自己的担心显然是有些多余了。
自己平日里的喜好习惯似乎早就被打听得一清二楚,前来觐见和各州命妇,和京城女眷们的身上几乎都未曾闻到一丝一毫让她不适的香味,相反,她偶尔还能闻到来自她们一些淡花香囊的清味。
当时星儿的远方表姐探亲回来后,便告诉她,现在不止她的老家,就连整个大楚二十四州都效仿京城种植合欢,山茶,金银等清香沁脾,有益身心的药属花种,女子以鬓药花为美,男子则以药花香囊佩身。
上行下效,臣随君好这个道理虽然早就知道,只是没想到会如此夸张。有时候她在想,按照萧铮的性子,若是自己这个鼻子的毛病再严重点,是不是百年之后,大楚除了药花,就不再有其他的花种。
“你这些年为我虚设六宫,独尊凤栖,倒让这天下风气越来越变味了。”明環忧心忡忡,这不是她第一次听说这些个事情。
如今整个大楚以药属花种为美为尊,在各处各地砍伐其他花草不说,有些地方竟开始以高价贩卖合欢,山茶,金银等花;而她素来喜蚕玉,不喜翡翠金饰,于是乎这几年,蚕玉价格疯涨,黑市买卖,无奇不有,导致翡翠金饰流通不出,许多玉器商户都因此收到了波及。
以她一人喜好,而伤天下万民,这并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这种事每朝每代都会有,又不是在咱们这一朝才出现的。”萧铮抚着她的手,轻声安慰,“所以,并不怪你,明白吗?”
萧铮说的确实有道理,只是,她心里也清楚,即便这种事每朝每代皆有,但从未有哪一朝哪一代,发酵至今日这般可怕的。
说到底,还是这偌大的六宫,无妃无嫔所致。
明環虽心中欣慰于他多年的深情,但却终究做不到,真正的置身事外。
“岭南之祸刚缓,这次朝拜还是不要铺陈浪费为好。”
萧铮侧身,在她鼻尖温柔一刮,宠溺地笑道,“放心吧,我早已吩咐下去了。你呀你,就别自己难为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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