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飞出一柄十字刃,斩落枪|头红缨,将招式打偏两寸,谢叙辗转避开,只被挑破左肩的布料。
苻枭闭着眼睛也能认出谢叙,打那个“郭灏”一上擂台,他便瞧着奇怪,再看他后来腾挪躲闪时的身法,几乎可以肯定。待那斩红缨气势汹汹的杀招一出,情急之下,苻枭再顾不得身份,先踢了一脚近旁侍卫的刀鞘,再亲自携了一根白蜡棍,上去挑开枪尖,挡在谢叙身前。
斩红缨抬眸,咬唇一声不吭,枪没有收尽,反而双腿交叠半蹲成卧步,随时可以提枪进攻。
这时,郭滢挤到擂前,拉了一把谢叙的衣服,嘘声问:“你没事吧?”
谢叙没说话,抹了一把汗,险些失手把脸上的易容面具捋下来。从小到大,还是头一次如此惊险,他丹田无名火烧,愤愤地瞪了郭大胆一眼。郭大胆却没搭理,注意已全落在斩红缨的脸上,两人对视片刻,后者开口道:“你做的?”
“是又如何!斩姐姐,我是在帮你,好好的台阶,你为什么不肯下!”郭滢梗着脖子,情绪亦是激动,脖子上的青筋全跳了出来。
斩红缨摇头,只道了一句“胡闹”,不再多话,随后一个扫腿,想将多管闲事的苻枭打开,随后枪杆滚掩,反身伏虎,用枪尾好好给郭滢一个教训。
然而,郭滢下意识自保避了去,苻枭又腾身跳开,只余下后方还呆愣茫然的谢叙。斩红缨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她不只要震慑郭滢,还要将这个掺和捣乱的“帮凶”一块儿扫下擂台。
“别……打人别打脸!”谢叙捧着双颊,做好飞身而出的准备,可他等了数息,也没等到那一招“腾龙摆尾”,干脆挪开指缝外看,恰好一道棍风横来,他赶紧又闭了眼,只依稀辨出刚才那拿棍的背影是傅公子,正和斩红缨交手。
“斩兄,这等大事,哪容得孽子胡闹,我这便去将她抓来赔礼!”
郭益捋袖要走,被斩北凉拦下,一直没出声的宗主突然开口:“红缨,罢手!人已服输,何必执着,我平日是怎么教你的!”
然而,斩红缨却充耳不闻,仍是跟苻枭战得激烈,今日二者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尽皆投入之下,那是打了一个酣畅淋漓。
谢叙缓过一口气,见事情闹大,想和郭滢一同叫停,但他一喊声,斩红缨的枪便杀过来,苻枭的棍子更是追至,一丝不让。
斩北凉喊不住斩红缨,便转头喊苻枭:“傅公子!”郭益则直接甫入人群后,一手一个,将郭滢谢叙拉退。
当适时,下头连声喝彩,一浪高过一浪。
郭益等三人回头,只见追战过手三十招的两人终是分开,那苻枭似是吃了金刚大力丸一般,好一通爆发,竟将斩红缨连人带枪打至擂台下,连本尊,也似从未想到这个结果。
斩红缨深深看了一眼谢叙,抬袖利落地抹去嘴角的血丝,苻枭刚从偌大的惊喜中回过神来,手中白蜡棍锵啷落地,郭滢挣脱她老爹钳制时,顺手带了一把谢叙,只有后者腿脚发软,当场唯一不明真相。
“吓死我……”谢叙抬眸,话没说完,将好对上苻枭的侧颜,立时如晴天霹雳,只听那一字一句道,“傅、公、子?”
苻枭闻言下意识转身,想遮掩,想奔逃,甚至想挖个洞钻地下,可在谢叙不可置信的目光逼视下,只得将滑稽的动作收了收,整个人瞬间没了方才战胜的意气:“我……我……”
傅公子,苻氏,南院,秦国……
所有的信息在脑中一瞬汇聚,谢叙咧嘴,顶着那张假面,也可见脸上肌肉扭动,比方才发痴的郭滢又哭又笑还要难看。
“你听我说……”
谢叙却不想听,撑着围杆翻上擂台,一步一问:“好,你说,你为何在这里?你究竟是谁?说不出还是不想承认?是我蠢,是我傻,我还千里迢迢里找你,什么殉职,什么被掳劫,什么怕你还在生气,亏我一直念着你,还想着我这两年不告而别,若是救你回来你还不解气,随你怎么骂,可你呢!”
“我……”苻枭支吾,说不清,也不敢说。
王石在人群里微微摇头,几个亲信都手按刀柄,那一堆看热闹的人里,谁知道藏的是人是鬼,他曾想找一个最合适的机会当面单独解释,可上天捉弄,偏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
谢叙看他默然受着,心头更是有气无处撒,血气一涌,也无了平日的风雅伶俐,再顾不得许多,一把揭下脸上的面具:“我只问你一句,我谢家可有对不住你?”
擂台下的人也从方才的对话里,听出了眼前这人并非真的郭灏,因而瞧见动作,纷纷翘首以盼,待面具落地,才发觉是个长相讨喜,说话亦带笑三分的小公子。
“谢?哪个谢?”
有人小声议论,落在苻枭耳朵里,不啻于旱地雷,当即把唯余的一丝侥幸收了回去,既已至此,便只能——
“是,就如你看到的那样,我是苻枭,不需要对错,便已如泾渭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