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十五岁那个午后,闲来无事趴在闺蜜棠梨家写的瑕疵曲子,和它一模一样。
曾经天才少女不要的废物,却是废柴眼中的宝。
覃樱看一眼手机上的信息,冲林唯司招招手:“走啦快点,天气正好,适合‘家暴’。”
林唯司换了裤衩,瞥了眼镜子,他满意地点点头。
长着一张嫩脸没关系,他身材还是很不错的,薄薄一层肌肉,线条看起来流畅漂亮,超有男人味!
他臭美完出去,四处没有看见覃樱,最后在泳池里找到了她。
室内灯光明亮,深蓝的泳池中,她像一尾穿梭的美人鱼。绑带泳衣系在身后,裙摆迤逦散开,她肌肤莹白,纤细婀娜。不少人在看她,不仅有男人,还有女人。
覃樱游到岸边,探出头来笑盈盈给林唯司打招呼:“嗨小帅哥,下来游一会儿吗?”
林唯司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她:“小爷不热。”
覃樱撑着下巴:“这么多年了,你还没学会游泳呀?你都不会游,你换什么衣服?”
“……”这他么就扎心了,“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小时候游泳班,就他和覃樱两个人旱鸭子不愿意学,没想到现在她会了,自己还是不会。
覃樱笑笑说:“大学的时候吧,具体忘了。”
她潜回水中,其实她都记得。大一寒假,她掰着手指数日子,天天盼着开学,第一次觉得假期这么漫长又可恨,最后忍不住偷偷去周渡的家乡。
她听人提过,少年住在坞城一个偏远的村子。坐大巴一路颠簸,走走停停打听,终于在黄昏前到了那个村落。尽管早就知道周渡和奶奶相依为命,家境很不好,但看着如此贫瘠的地方,覃樱还是心里沉了沉。
“周渡她姥姥那么大把年纪了,就不该去捞什么鱼。”
“可不是,清源河那么深,她都失踪一下午了,万一落了水,哪里还找得回来。”
“还不是她那个大学生孙儿今天要回来,周姥姥高高兴兴出去,谁知道出了这种事。”
“她孙子要急疯了吧!”
“可不是,那个娃平时看着孤僻,这次眼里红得吓人,不会游泳还一头往河里扎,好几个人拉才拉住他。”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覃樱心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我能问问是怎么回事吗?”
在村人的指点下,她找到在河边的周渡。她第一次见周渡这个样子,衣衫凌乱,眼眶泛红,被许多人按在地上。
“你不能下去,现在快要下雨,只能明早让人划船打捞,不要冲动。”村人们七嘴八舌说,“我们是为你好。”
“周姥姥家这娃不识好歹啊,大家说什么都不听。”
覃樱看见少年的手指插入泥土中,越收越紧。他努力想挣脱这些人的掌控,可是无法做到。
他在覃樱眼中闪闪发光,但在这尘世,少年时的周渡和一只无力挣扎的蜉蝣一样弱小。
周渡眼里的光寂灭,他:“我不下去,放开我。”
大家面面相觑,确保他没有再下河的想法,松开了他。
少年坐在河岸,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空洞躯壳。雷阵雨来了,大家纷纷回家,少有几个劝他的,见周渡毫无反应,也只好回家。
覃樱揉揉酸涩的眼睛,走过去为他撑着伞:“找,我们现在去找!”
他抬眸看她。
少女拉起他:“跟我来。”
他们跑到河岸泊船的地方,覃樱拿出身上所有钱:“可不可以现在开船打捞?”
船主人摇头:“风大,现在不行,等明天。”
“我卡里还有钱,有两万,我明天就取给你,现在去可不可以?”
船主人很心动,看看覃樱,又很怀疑,这姑娘也是个学生,哪里真的舍得帮周渡的姥姥给两万,多半诓他的。
“不去,不去。真落水了你们现在去有什么用,没办法的。”
覃樱咬牙:“那你把船租给我,我们自己去。”
船主人收了她的钱,这次同意了:“先说好,你们有什么事不怪我。”
清源河上雨点砸落下来,寒风瑟瑟,她庆幸自己在度假时学过划船,船主人放了船,覃樱从船里拿出蓑衣,披在周渡身上。
“别担心,我帮你找姥姥。”她撑着竹篙,顺流直下,抖着嘴唇说,“等找到姥姥,以后咱们去学游泳,一起学,让谁都没有理由阻拦你想做的事。”
冬日太冷了,风刮在身上一如寒刀。村里不乏会游泳的人,但因为疑似落水的人不是他们的亲人,没有一个人肯冒着严寒下去找可能已经淹死了的人。
世上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只有周渡愿意下去,可他不会游泳,别人以“为他好”的理由阻拦着。或许他们没有错,可对周渡这样的人来说,他不需要这样的“为他好”。
他什么都没有,只有姥姥。他们不愿意帮他,连他的挣扎在他们看来都是不识抬举。
周渡坐在船头,抬起漆黑的眸,灰蒙蒙的天光下,少女背对着他划船,羽绒服被打湿,她抹了把脸上的水。
“周渡快看看,姥姥有没有可能到这些地方?”
他不言不语。
“捉鱼会到哪些地方,浅水区吗?我们去那边。”她牙齿打着颤,极目眺望。
许久,身后少年低声道:“往南。”
或许他们在做无用功,所有人都这样说,但覃樱知道,这一刻周渡活过来了。
她欣喜道:“好嘞好嘞,这就往南!”
少年接过她手中竹篙,寻找蛛丝马迹。
奇迹般的,最后他们竟然在一个浅水区找到了周姥姥,老人家一向身体矍铄,这次走得太远了,没有落水只崴了脚。这会儿河岸又湿又滑,容易发生危险,她打算等风小些顺着河岸回去。
周渡把姥姥背上船,带她走水路回家。
这之后,每一次游泳课周渡都学,覃樱也认认真真上。他是因为不想再无力失去,覃樱呢?她是因为蠢。
最蠢的那一年,最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