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逐虹依言选了一个成色上佳的玉如意来。
她拿给我看时,我率先皱起了眉头,我道,“逐虹,你将我的碧玺琉璃珠拿来。”
逐虹一愣,欲劝阻我说,“郡主,这可是您十岁时太后亲赐的寿礼啊,不仅意义非凡,更是价值连城。”
我就是万分笃定的道,“无碍的,皇祖母向来疼我,不会怪我转赠给别人的。何况,还是要送给姐姐来恭喜她的定亲之礼。”
这话我说的风轻云淡。
连逐虹都不会知道,我用了多少分的气力,去开口。
这个碧玺琉璃珠,终究是没送出去。
只因逐虹再去取时,未几便折回了,脚步匆忙急切,她进门便等不及似的,道,“郡主,原来伏公子昨夜以守丧三年为由,此事便暂时未有后文!”
是啊,我都忘了,伏城尚在斩衰之内。
可是我又忍不住去想,若不是如此的话——
伏城,你会不会答应。
晚春入水,盛相欢果真病了。
出乎意料的是,盛相欢似乎并没有故意栽赃告状说是我推的她,她就真的如自己不小心掉水一般,养起了身子。
只是,她身边多了个服侍的人,每日为她煎药送药,照顾周全。
我诧异的对逐虹说,“服侍之人?这有何好告诉我的,谁爱服侍谁上呗。”
逐虹有些躲闪的眼神,压声道,“可是那人……是伏公子。”
我的心一疼,嘴上却不在乎的轻松道,“哦,与我何干。”
我拿起桌子上的书本,佯装翻了几下,眼睛垂下落在书页之上,一息之后我强调道,“逐虹,我早就与伏城无感了。你不必去关注他,也不必再和我汇报什么。”
她道了声是。
我乱的很,却假装镇定的翻着课本,一页一页,看的极其专注。
逐虹轻轻叹了口气,然后退下了。
寂静的寝房中,每一个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为何叹息?我说的不诚恳吗,演的不像吗?我看了下紧闭的寝门,回想了一下刚才的语气和动作,觉得没有问题啊。
直到我再次将视线落回手中,才一怔。
原来,这书,拿反了。
忍不住轻声嘲弄一下自己,下一刻,手中翻开的倒着的书页上,慢慢的晕开了一点一点涟漪,上头的字也开始模糊。
我默默的对自己说:真够没出息的。
几天之后,我偷偷跑去盛相欢那边。
我不信,伏城怎么会这么做。
我当初一病半个月,他看都不来郡主府看我。
现在他整日这般忙,怎的还愿抽空,只为盛相欢煎药周到?
直到我看到他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出现在盛相欢院门口。
只一瞬,如坠冰窖。
我僵在那边,一会儿有个婢女见到了我,向我行礼问好,我才如梦方醒。
我应当是识得她的,她现在是盛相欢身边的大丫鬟,当年风蒲山庄时替我送茶杯字条最后弄错的那个丫鬟,因着这两件事,我对她也未有一丝好感。
甚至于现在被她撞到我在此,我觉得十分难堪,就像是被盛相欢亲自撞见一样。
我几近落荒而逃。
我愈发的专恣跋扈起来,至少在他们的眼中,我是的。
不论怎样,我都会是大盛的清微长郡主。
在府中遇到了盛相欢,按照礼数,她是要向我行礼的。从前,我不甚在意,甚至还会唤她相欢姐姐。
现在,我正当着一众下人的面,责怪她叨扰了我游园观花的好心情,让她保持行礼的动作直到我觉得满意为止。
不仅如此,身为王府义女的盛相欢,还须亲自为我去买东街一缘包子铺的包子回来。
只因,我想。
而她,默不作声,不卑不亢不怨不怼。不管我如何刁难,她只会带着笑意的说,好。
可越是如此,我越是忍不住。
于是,府上关于我欺凌义姐的传闻甚嚣尘上,愈演愈烈。甚至民间平民之中也隐隐开始有这种说法。
逐虹忍不住劝我,“郡主,若是你不喜盛小姐,大可让婢子使绊子,不必亲自出马。”
盛小姐?我忍不住放下手中的笔,心情不佳道,“她才不会姓盛。”我一定不会让族谱中出现盛相欢这三个字。
次日,我同伏城一道去上书房时,他也对我道,“盛相欢并不会妨碍你什么,你何必如此。”
伏城清冷的眼出现了波动,因为谁?
自盛相欢落水后,我和伏城都心照不宣的缄默不语。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
为了盛相欢。
我微微张了张嘴,不知怎么回答。
幸好余光看到了傅中衍,自盛相欢及笄那日后,他这些天许久都未来上书房了,听说是和傅宰相一道去陵城治水患了。
现在看到他,我竟微微松了口气,因为方才,我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伏城。
傅中衍率先颔首,“两意,我回来了。”
这么熟稔的口吻,就像我一直在等他一样。
当下我顾不得这么多,虽略觉怪异,不过还是忽略了,我点了点头,一笑。
对了,见到傅中衍,我便想到了当日迎萱似乎就是从见完傅中衍后同我有了罅隙。
我小声的问他,“盛相欢及笄那夜,迎萱找你你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