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月的反应越是过激,阮苏就越是知道自己的方向是对的。
但为了安抚她的情绪,阮苏还是放弃了深入追问下去,转而安慰她,“好,我不说了。对不起。”
见对面没有声音了,阮苏接着低声道:“我只是想说……江柯凡不会伤害你的,因为他不是我们的敌人……”
结果,阮月再也没有了回音。
没想到这种方法也行不通,阮月始终拒绝和他交谈,让阮苏心里的无力感越来越深。
如果不是在现在这个被动的僵局下,如果换了一个情景,如果他能向阮月郑重而温和地介绍江柯凡这个人……事情是不是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可惜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阮苏再次伸手支起了拐杖,转而向护士站走去。
午夜十二点刚过半个钟头,护士站只留下了一个护士在守班,住院楼寂静得能听见走廊上的风声。
护士站共有两台电脑,空调时不时地吹着暖风。小阳护士正一边守着班,一边填写着一天的病历。她困意有些来了,伏在桌上昏昏欲睡。连阮苏从护士站门口经过都没有察觉。
阮苏径直走到了开水房,伸手拿起水箱上的一次性纸杯扔在水槽里,然后把水龙头拧开,直到水槽表面堆积了一层发着烫的热水。最后直接拧下龙头,关掉水闸。
等他再回到护士站时,特意把脚步声踩得很响,小阳护士一下就惊醒了。
“咦,陈先生,怎么了吗?”
阮苏喘着气,伸出湿漉漉的手指了指热水房:“刚才我想去接杯热水……水龙头突然掉下来了,水洒了一地……”
“天啊!”小阳护士登时吓得站了起来,“陈先生,你没被烫伤吧?!”
“因为及时跳闸了,我还好,只是衣服被溅到了一点。”阮苏摇摇头表示没事,“但你还是先快去检查一下吧,要是烫伤别人就不好了。”
“好好,我马上就去!”说着,小阳护士又想起什么似的,从桌子底下拿起一个小型的热水瓶,“唔……对了,陈先生,如果你想喝热水的话,就先从我暖壶里倒一点吧!”
阮苏怔了一下:“嗯……好。谢谢。”
小阳护士放下暖壶后就连忙小跑去了热水房。阮苏瞄准间隙走进了护士站,又顺手把门给锁上了。
离她收拾好估摸只有几分钟的时间,他得抓紧机会。
阮苏来到了电脑前,按照以往的程序摸索起来。那是台老式的计算机,无论是防火墙的技术还是数据库的设置都是几十年前的水平,以阮苏的经验应付这些还算是绰绰有余。
他挨个排查着病患的住院记录,刚调出了一年前的病历数据,窗口突然弹出来了一个照片,不出意外的话,正是事件主角的那个小男孩。
是张寸照,白净的脸,发尾带着些卷,天真无邪的表情,看上去很惹人喜爱。
不知怎么,阮苏总感觉那张脸有着说不上来的熟悉。
明明五官都是陌生的,可整体却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说不上来的味道。
一看名字,原来小男孩叫做“祁页”。
他正继续检索着,护士站的门忽然响了起来。原来是小阳护士打扫完水房以后匆匆赶回来了,见到阮苏正在碰他们的电脑,吓得花容失色,现在正慌张地鼓捣门把手想进来阻止他。
可那大门被阮苏从里反锁了起来,她刚才走得急一时没带钥匙,现在简直委屈得没处说。
阮苏察觉到了小阳护士的动静,只是回过头来,伸手放在唇边,对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小阳护士脸一红,愣了几秒,又去慌张地拍门。可这一回,阮苏没再回应她,而是继续查起了线索。
再到敏感的信息版块就需要输入工号了。阮苏犹豫了一下,接着发现办公桌上正随意地放着小阳护士的工作牌。
阮苏照着工作牌的提示输入了工号,系统很快对他开放了。
接着,阮苏便看到了关于祁页的所有病史记录。
5月29日,病人入院,进行全身体检。
6月1日,肠道内明显疼痛,伴有呕吐、眩晕、乏力等临床表现,根据肠镜结果试用药理治疗。
6月30日,三例药物停用。
7月21日,症状减轻。
……
8月3日,进行肠道内肿瘤切除术。
看到这个病历记录后,阮苏注意到,按照记录的表格来说——小男孩的病应该早在6月就有所好转了才对。
况且,病因那一栏直到7月都只记录着“消化系统不良”,也就是普通的肠胃疾病。怎么会在8月就陡转急下,突然严重到需要做肿瘤切除手术了?
阮苏暂时退出了数据库,连上网络,搜寻了一下一年前左右的新闻。
“男孩的命运牵动着人们的心,也引起了当地媒体的注意,多家报社亲自派人采访,占据各大新闻版面!”
“手术紧张地筹备着,慈善医院距今为止现已向社会公开筹集善款共300万元!”
300万并不是随随便便的一个小数字啊。
仅凭小男孩一个人就给医院带来了300万的收入……
看到这里,阮苏突然产生了一个惊悚的猜想——会不会是医院故意伪造出了小男孩的病情,好以此博取社会各界的同情,来非法筹集善款?
这个逻辑他一时竟然找不到反驳的点。但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披着慈善外皮的福利医院——就并不像它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岁月静好了。
阮苏心一沉,正想继续搜集更多证据的时候,护士站的门一下被人打开了——
小阳护士用备用钥匙打开了门,一脸震惊地望着他:“陈先生,你在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