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看到地上变多了烟头，扶着陈修然的手暗自用力。
“你有个弟弟啊，啊，对，你说过，我还以为也是骗我的。”
夏柳艺突然有些难过，她用最残忍的方式，伤害了过往的他。
她并不是别无选择，而是她走了一条满是荆棘的捷径。
即使会浑身是血，她还是选择那条路。
但是她没有算到那份变数，她忘了，不管怎样，都会有变数。
比如她悸动的心，比如少年深沉却诚挚的感情。
她后悔了，她再重新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就知道她后悔了。
“陈修然，”她轻声唤着他，“我很对不起。”
陈修然的身子的重心倚在她身上，他想要站直，却发现没有力气。
是太贪恋这个怀抱，还是真的没有力气，他已经没办法判断。
“夏柳艺，我要对不起，有什么用。”他轻飘飘的声音钻进她的耳朵里，夏柳艺沉默了。
他们俩缄默的时候，夏柳艺叫的出租车抵达了楼下。
她看着扶住的，明显醉酒了的陈修然。
陈修然抬眸，看了眼面前的车，挣脱开她的手，虚晃了几步：“夏柳艺，你走吧，就当我今天发疯。”
他转过身，踉踉跄跄的往前走，没走几步，就被拽住衣摆：“陈修然。”
陈修然没有回头，他反过手，将她抓住衣摆的手撸下去。
她的手还是那么凉，指尖从他的手背扫过，他向前走了两步。
身后传来越来越远的脚步声，然后是关门声。
陈修然视线盯着前方，他以为，她至少会挽留一下。
原来，还是多次一举。
果然，不应该对她有期待。
毕竟她是那么狠心的人。
他怎么会对一个没有心的人，还抱有期望。
他眼前的景色越来越模糊，脚步也越来越虚。
他没走几步，身后传来小跑的脚步声，然后身后的人，握住他的手：“陈修然，你跟我走吧。”
陈修然原本浮着的心，落回了一个安心的地上，他却贪心的想要更多，哑着嗓子开口：“为什么。”
身后的人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反倒是在思考什么，才给出答案：“你现在这样，走在路上太危险了。”
陈修然不说话，也不动，夏柳艺犹豫了片刻，握着他的手紧了紧：“陈修然。”
夏柳艺见他依旧站在原地不动，不再理会他的态度，牵着他的手，往后拽着，他浑身没有用力气，像是一直在等待着。
她就这样拽着他的手，走到计程车门前，拉开门，把他塞了进去，接着自己坐了进去。
驾驶室的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眼，然后收回视线：“拾日，是吗？”
夏柳艺应了一声，车子很快就驶动。
她是被夏喜安的电话吵醒的，接通电话，声音却不是他的，而是一个陌生的男声。
在那边急躁的喊着，说了半天，夏柳艺也没听出事情的起因，经过。
她尝试跟他进行沟通，但电话那头的人明显是喝多了，前言不搭后语，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哎呀，你是夏喜安的姐姐吗，你快来拾日啊，你再不来，夏喜安就要出事了。”
夏柳艺多多少少还是有担心，换了衣服就急冲冲的下了楼。
她没有想到的是，陈修然还站在楼下，她以为今天这一面，只是他心血来潮而已。
窗外的风景不停的后退，从她的视野里闪过。
她侧目看着身旁的男人，闭着眼，仰着头靠在座椅上，脸色有些苍白，眉头微微皱着。
夏柳艺神情恍惚，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往他头上探了过去。
她冰凉的手刚触碰到他额头，就被他伸手抓住，撤离了他的额头。
他整个人陷入一种紧绷的情绪状态中，像是在防守。
夏柳艺咬了咬唇，有躁热爬上脸颊。
好像是自己太突兀了。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的时候，陈修然迷茫的睁眼，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周身又松弛了下来，将她的手重新放回他的额头。
重新闭上眼睛。
他额头的温度透过她的手掌，蔓延到她的心中。
“夏柳艺，为什么？”
时隔十年，他问的还是这句话。
她默然的收回她还放在他额头的手，静静放在膝盖上，视线盯着自己的手。
“我...”
她的话还没说出口，陈修然闭着眼睛，将剩下的话问了出来。
“为什么，当时不哄哄我。”
“为什么，我说不要再见到你，你就真的不出现。”
“我好恨你。”
他的话在狭小的车厢里响起，她听的一清二楚。
前排一直留意着后排动静的司机听到这话，抬头从后视镜里打量着身后的两个人。
夏柳艺放在膝盖上的手蜷了蜷，最后握成一个拳头。
“陈修然，你醉了。”
陈修然没有再说话，像是重新睡过去，车里静悄悄的。
车外偶有昏黄的灯进入车内，温柔的洒在他们脸上。
过了良久，他的带着嘲笑的声音才从嘴里溢出：“是啊，我醉了，夏柳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