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程书瑶和陈鸿良聊了一些什么,陈鸿良再也出现在她和陈修然的生活中。
程书瑶不曾主动提，夏柳艺也没有主动去问，这是属于他们的故事。
一个过去式的故事,已经结束的故事。
撞人出逃的王铮最后也被抓了回来，故意伤人罪,原本是十五年的有期徒刑。
但是王铮疯了,不同于柳振良的装疯，她是真的疯了。
切切实实的疯了，被自己逼疯了。
自从柳汀出狱以后就没有出现过的夏喜安,抽时间去了她原本住着的小区,却扑了个空,只得给她打了个电话。
彼时的夏柳艺正在陈修然的家,捣鼓那个看起来并不难操作的面包机。
电话响起的时候,她手上沾满了白色的面粉,只得高喊：“陈修然,我的电话。”
坐在沙发上的陈修然走过来，拿过料理台的手机，接通放在她的耳边。
“喂，姐，你不在家吗？”夏喜安的声音传来。
夏柳艺架起来的手僵住，她走到洗碗池旁把手冲洗干净，感觉到头发有拉扯的感觉，抬眸看到陈修然闲着的另一手正在把玩她的头发。
她瞪了他一眼，陈修然却没有什么反应，她不再管他，把水打开，把手洗净。
电话那头的人大概是没听到声音,又问：“姐，你在哪？”
夏柳艺抽了两张厨房用纸，擦干手上残留的水珠，从陈修然手里接过电话，想要迈步去阳台，却被陈修然从身后环着腰，搂进怀里。
她尝试着挣扎，发现无果，只得任由他抱着。
“我搬家了。”
那边的人有些诧异：“为什么？”
“不太安全...”她没有把话说开，那边的人却好像听懂了。
“姐，我...”他吞吞吐吐的，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夏柳艺等着他开口，那边的人说完那个“我”字以后，再也没有开口。
夏柳艺叹了一口气，看了面包机里明显倒多了水的面粉：“喜安，我不会怪你的，你说吧。”
“姐，”他的听起来有些伤感，“你不要我了吗？”
“喜安，我没有不要你，我也没有强求过你做选择，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妈，她想见你一面。”
夏柳艺闭上眼睛，陈修然凑到她的耳际，吹了口气，酥酥麻麻的，有些痒。
她在他的怀里轻轻挣扎，身后的人却抱得愈发紧。
她捂话筒，别过头，娇嗔：“别闹。”
陈修然眉毛轻挑，松开搂住她的腰，夏柳艺拿着话筒去了阳台。
楼下万家灯火，但是从未有一盏为她亮过。
“喜安，我不想见她，我没有原谅过她，从来没有。”
“她，”夏喜安像是在筹备措辞，“说她错了。”
夏柳艺却提前打断了他将要说出口的话：“她很可怜，你同情她，可是我也没办法原谅她，我不想见她，我对她的感情，早就消耗得一点不剩。王铮是不是真的疯了，我不关心，她是不是真的知道错了，我也不在乎。”
“喜安，我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了。”
夏柳艺的心里，早就没有了过往那些恨意，也没有那难以压制的不甘心。
她整个人很平静，平静的好像柳汀这个人，于她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
“你告诉她，我不会追究是不是她撺掇的王铮来撞我，但是别人我不能保证，另外，你告诉她，我这条命，她早就拿走过一次了，我只是没死成而已。”
“她...”夏喜安的语气里满是讶异，他明显不知道这件事还有柳汀的推波助澜。
他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说辞，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就烟飞灰灭。
他无法理解他曾经仰视的母亲，有一天歇斯底里地跪在他的脚下，求他给夏柳艺打电话。
她脸上纵横交错着泪水，她的双手紧紧地抱着她的腿，夏喜安被困住，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地上的女人哭着喊着：我不想再进去了，你去求求夏柳艺，她对你那么好，一定会听你的，喜安，你去求求她，只有你能救我了。
他不懂她嘴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抿着唇拒绝了她。
柳汀却暴跳如雷，收起来那副潸然泪下的脸，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开始怒骂：骂他没良心，骂他不知好歹，骂他跟夏华清一样，狼心狗肺。
他好像已经不认识她了，他记忆残留的关于她温柔的脸庞，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变得模糊起来，他几乎已经记不清了。
他的视线被泪水朦住，他听见自己哽咽着开口说：好。
柳汀原本带着愤怒的那张脸立刻眉开眼笑，她搂住他，嘴里不断的念叨着：这才是我的好儿子，这才是我的好孩子。
原来，一切都只是回忆。
柳汀那零星的温柔，大概只给了他，给了十年前的他。
他该还给她的。
“喜安，”夏柳艺柔声开口，“我希望你下次打电话给我，是因为你想我了，而不是因为任何其他人。”
“姐，对不起。”夏喜安后悔打了这通电话。
夏柳艺并没有说原谅，而是说：“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然后就将电话挂断。
回过头，陈修然斜倚在阳台的门框上，手里夹着一支烟，外面的风将烟味散得七零八落，夏柳艺没有察觉到他。
他不知道在那里呆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夏柳艺突然觉得胸口堵得发慌，喉咙又涩意泛起，鼻头也不争气的酸了。
她在他的面前，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流露最真挚的情感。
门口的陈修然漆黑的眸子注视着她，忽的嘴角勾起一抹笑，问：“要抽烟吗？”
夏柳艺点头：“要。”
陈修然吸了一口手上的烟，走到她面前，欺身下来，将口里的烟雾渡给她。
裹着烟气的吻落在她的唇上，钻进她的嘴里，扫过她的牙床，夏柳艺的口腔里全是苦涩的烟草味还有他的气息。
她抬手，抚上他的背，认真的回应着这个吻，陈修然将手里的烟丢在地上，把她推到阳台的栏杆上，腿抵住她的膝盖。
背脊泛起的凉意让她忍不住战栗。
“陈...”，陈修然双手抱住她前往，将她的背带离冰冷的栏杆，她剩下的的话湮灭在他重新落下的炽热的亲吻里。
*
离年关越来越近，夏柳艺上完今年的最后一天班，她思索着要如何把陈修然的冰箱填满，双手在手机备忘录里不停地输入着要买的东西。
然而去路却被人挡住，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黑色羽绒服的衣角，抬头看到的是有些憔悴的柳絮。
柳絮的神情不太好，嘴唇白的没有什么血色，周边爆着细小的死皮，她动了动唇，说：“我们聊一聊吧。”
夏柳艺将手机放回口袋里，沉思着，这些人是不是趁着年关，全都要来找她聊聊。
还是说她也许组个四个人的麻将局更好？
柳絮看到了夏柳艺脸上的抗拒，她闭了闭眼睛，又重新睁开，仿佛下定了决心：“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聊聊。”
再次坐在咖啡厅的夏柳艺，手边放着一杯白开水。
柳絮先开口：“我妈她，去精神病院了。”
夏柳艺手扶上手旁透明的杯子，开口嘲讽：“那我是不是应该恭喜，柳振良想去，去不成的地方，她去了。”
对面的柳絮没有被激怒，突然抬手捂住脸，眼泪从指缝溢出，她啜泣着，夏柳艺身上原本用来防备的刺，突然收起。
“你...”
“对不起。”柳絮带着哭腔，从喉咙里哝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