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尘埃落定。
刘巡抚直接带人抄了赵家的几个驿站,还在其家中发现账本无数。
看着眼前这些行贿受贿的证据,刘巡抚气的拍碎了桌子。
知县吓的又跪了下来。
刘巡抚眼一眯,将账本扔到知县面前,“该怎么处理,知县大人应该知道吧?”
知县点头哈腰,不住道歉:“给下官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绝对让巡抚大人满意。”
“要本官满意有何用?你得要让平安镇的百姓们满意才行!”刘巡抚厉声道。
“是是是!下官绝对让平安镇的百姓们都满意这个处理结果!”
有了账本,接下来事情就好处理了。
比着上面的记录,一抓一个准,知县跟他们蛇鼠一窝,让知县去抓,一个都跑不了。
而?知县本人,有这么多贪污受贿的证据,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这种大案一定要赶在冬至节前,禀报给陛下,看上面怎么处理。
除了账本问题,刘巡抚还在驿站现场发现了大量商陆,当场全部收缴。
只是之前运送出去的那些,不太好追踪。
就在此时,下面人来报,门外有个自称陆修远的秀才求见。
刘巡抚听着名字耳熟,好像这次的诉状,就是对方写的,用词简练精准,文?笔还不错。
于是便让下人请进?来。
双方打了个照面,刘巡抚没想到,写出如此干练文?字的秀才,竟然这么年轻,果然英雄出少年啊。
陆修远恭敬的行礼,没有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巡抚大人,关于流通出去的商陆,陆某大概知道几个位置。”
他拿出来自己画的一个地形图,指着道:“从东湖方向,一直往邯城,辽山,重点这三个地方,车队首领在邯城,其他的等抓到首领,再细细拷问。”
“你一个秀才,又是如何得知?”刘巡抚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陆修远不慌不忙,淡定解释道:“之前在赵家驿站记过账,后来帮家父抓药,发现了他们真面目,??来后就暗中打探消息。”
刘巡抚满意的点了点头,“小小年纪,如此胆识过人,好好读书,以后前途无量啊。”
“谢大人夸奖。”
刘巡抚对此事很上心,知道大概地点后,立马派出亲卫,带着衙役们去追??药材。
陆修远见对方行动迅速,悬起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怕影响对方办公,连忙提出告辞。
刘巡抚对他态度也比较客气,还勉励了他几句,让他好好读书,期待他的乡试。
说到乡试,陆修远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考科举。
继续往上考举人也难啊。
平安镇的几个教书先生都是秀才,年龄比自己还要大十几岁,在他们那已经学不到什么知识了,甚至还有可能将自己思想给固化。
退一步想想,他干回老?本行,在药铺帮帮忙,也挺好。
平日闲了写个话本,赚点外快,镇上消费也不高,这日子过应该也挺舒服。
更何况现在大害虫已经被拔出,平安镇又是时家说了算,他完全可以开启养老模式。
可内心深处,又隐隐有些不安。
这次除掉了赵钰,人虽死了,但他们京城本家肯定要继续追究到底。
时家他们奈何不了,没准对方会拿自己泄愤,更有甚者?,还可能会牵连到家人。
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秀才,根本无法自保。
哪怕时云琛曾说过会罩他,可他并不喜欢将身家性命托付在别人手上的那种感觉。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有自己最可靠。
他稳了稳心神,打算等??家后,再认真思考下自己的未来。
等陆修远从冰冷的县衙出来,看到闹腾腾的小镇,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浮上心头。
街道上人山人海,昨日的种种好似被翻篇,百姓们都在全心全意采购过节用品。
猝不及防,一簇火花冲到陆修远面前,他瞳孔紧缩,身体僵硬在原地。
看到他傻站在那,周围响起了孩子们的嬉笑声。
“哈哈哈哈!那人被吓傻了!”
陆修远转头,这才发现一个表演杂技的壮汉,抱着酒坛从他身边走过,时不时往旁边喷两口火,迎来一片喝彩声。
那人身后还跟着一群小孩子,叽叽喳喳,热闹极了。
虽说这个行为有些危险,但浓浓的过节氛围,却是让他心情轻快了不少。
人间烟火,最是抚慰人心。
想到县衙里办公的刘巡抚,还有追缴商陆的衙役们,他们这些人的初衷,不就希望百姓们过上这种太平日子吗。
他的内心,某个想法正在改变。
陆修远在拥挤的人群中走了良久,终于来到之前住的地方。
他大哥已经打包好了行李,就等他一起出发。
赵家驿站被封,现场被衙役们接管了,工钱等忙完这阵统一下发,所有人都不用去干活了。
他大哥想着后天就冬至了,干脆先??家过节,赚钱的事,等过完节再说。
陆修远点点头,古代对冬至这个节日的重视,跟过春节差不多,??家休息两天也挺好。
兄弟二人抱着行李坐上牛车,屁股刚坐下没多久。
坐在车头的一个村民,挥舞着手臂,开始绘声绘色的聊起了赵家的八卦。
“我跟你们说,这两天除了要过节,还有一个大快人心的好消息!”
“那就是赵老?爷被砍头了!”见大家的目光被引到自己身上,那人说得更起劲。
“那天升堂的时候,我就在一旁看着,那个赵老爷实在是太恶毒了,他把那种有毒的药,包装成大补药卖给我们!你们说他坏不坏!”
见牛车上众人点头,他继续义愤填膺的说道。
“坏!坏透了!好在我们陆秀才眼光独到,发现那药有毒。”
村民们又都看向陆修远,他尴尬一笑,“凑巧发现的,凑巧的。”
那人拍了拍手,重新把大家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还好巡抚大人关爱我们普通老?百姓!连忙把毒药追??!还顺便砍了姓赵的狗头,那姓赵的死后就应该下地狱!”
牛车上的人,见他天花乱坠的一通描述,都听的津津有味,临了还点评一句,“李二狗,你这么会讲故事,不去镇上说书真是可惜了。”
一路就这么慢悠悠的晃着,听着八卦过去了。
下了牛车回到家。
入眼就是张氏和他大嫂在院子里忙碌的身影。
晒了一天的麦秸秆,被张氏装到一个破旧衣服拼凑而?成的布套里。
那布套和床一般大,陆修远好奇的过去拍了拍,暄腾腾的,这要是铺在床上,肯定暖和又舒服,他还没睡过这种床垫呢。
张氏见他们兄弟二人又一起回来,这次还带了行李,疑惑问道:“怎么连东西都带??来了?不在镇上干了?”
他大哥点点头“赵家驿站被封,所有人都回家了。”然后把赵家的事情大概给张氏讲了一遍。
张氏听了有些后怕,“当初差点也给二郎用土人参了,后来实在凑不起钱,便没买,幸好没买啊,这姓赵的真没良心。”
叨叨完这句,见他们兄弟俩还在院子里站着,便说道:“别傻站着了,后天就冬至了,娘和秀兰给你们兄弟俩都做了一身衣服,就在屋里去试试吧。”
张氏擦了擦手,起身??堂屋拿出做好的新衣,兄弟俩换好衣服对视了一眼,陆修远无奈的叹了口气。
无他,只是因兄弟二人料子相差太大。
他大哥一身灰不溜秋的粗布麻衣,而?他则是宝蓝色棉布长袍。
灰不溜秋的麻衣让他大哥显得过于成熟,而?宝蓝色长袍衬托的陆修远越发俊朗。
这资源倾斜的,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想到棉布刚在百姓家普及没多久,价格还比较贵,陆修远有些心痛。
“娘,下次别买棉布做衣服了,我衣服够穿了。”
张氏帮忙抚平了衣摆的褶皱,轻声说道:“二郎你是读书人,经常在外面抛头露面,还是穿的体面一点好。”
陆修远怕他大哥吃味,连忙保证道:“大哥,等我以后赚钱了,也给你做棉布衣。”
他大哥听了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干活穿这个就行,别浪费了。”
害,看这样,他大哥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经过这几个月相处,他算是看明白了,全家资源都往他一人身上倾斜,还都是心甘情愿的那种。
估计大家都盼着他将来出人头地,这让他有压力的同时,更加有前进?的动力。
陆修远还在整理袖口,小莲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小夹袄,风风火火的冲了过来,一头扎进陆修远的怀抱。
他被撞得往后退了两步,站稳后,挠了挠小姑娘的咯吱窝。
“劲这么大,差点被你撞倒,看小叔不好好罚你。”
小姑娘挠的咯咯笑个不行。
他大哥在旁边看的咂么了下嘴,有点酸,自己闺女什么时候对二郎比自己都亲了。
玩闹过后,陆修远才知道,家里只给他们仨做了新衣服,内心有些过意不去,便提议道:“大过节的,不就应该买买买吗?娘你们也搞一身新衣服穿穿啊。”
他大哥也在一旁不住点头。
张氏瞪了他们一眼,“做衣服不要钱啊,咱家目前又没有进?账了,你爹吃的药又那么贵,不得省着点啊。”
陆修远想到前两天交稿换的一两银子,在怀里掏了半天,才找出来。
“娘,这是之前抄书赚的,大过节的,现在买布也来不及了,你们直接买两身新衣服穿穿吧。”
张氏原本想推脱不要这个钱,又想到陆修远花钱大手大脚的,最后还是接了过来。
“买成衣多贵,家里有准备过年的衣服,赶赶进?度,明天就能做出来,银子娘先帮你保管着,省的你又乱花。”说完,拿着钱进了里屋。
片刻后,张氏拿了几块碎银子递给陆修远,“这个给你,过节那天想吃啥就买点啥吧。”
收了钱,陆修远陪小莲玩了会游戏,又进?里屋帮陆大富按摩。
右腿胫骨中下骨折,这地方血运差,愈合时间比较长,至少需要半年以上,还要避免局部过早的用力负重。
这样一来,按摩身体和活动踝关节显得尤为重要,既可以防止肌肉萎缩,还有助于预防血栓形成。
在按摩期间,陆修远跟陆大富唠嗑,还不时说说自己生活中遇到的小难题,让对方有参与感。
陆大富本来就属于乐天派,跟陆修远聊了会天,又自我感觉豪情万丈,他在床头找出自己刻的十?几个桃木棍,递给陆修远。
“二郎,祭祖那天爹去不了,你把这些桃木棍分给族里那些小孩吧,算是爹的一份心意。”
他们村一共就两个姓,陆家跟李家,每逢过年过节的都会进?行祭祖。
不过原主对陆家家族没多大印象,不说族里,原主还有个奶奶,跟着他大伯在镇上住,这么多年都一直没见过面。
想到陆大富骨折了这么久,竟也没几个人过来看,想必也是村里的边缘人物。
看着手里的桃木棍,他是一点也不想送。
次日清晨,外面地上下了一层厚厚的霜,寒意比前两日又冷了几分,
陆修远多裹了件衣服,洗漱后,瑟瑟发抖的坐到饭桌前。
今天张氏炒了个酱豆子咸菜,煮了锅鸡蛋汤,厨房的大锅里还咕嘟咕嘟炖着萝卜烧豆腐,菜两旁贴了几块饼子,隔老?远就能闻到香味。
陆修远喝了碗热乎乎的鸡蛋汤,四肢都暖和了。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的大门被敲响。
看着其他人都在忙,陆修远便起身过去开门。
门打开,发现是一个小老?太太。
对方佝偻着腰,拄着个拐杖,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旧棉衣,正气势汹汹的看过来,一副要发火的架势。
看着好像有些面熟。
努力??忆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好像是原主的祖母。
原主其实没见过几次,所以印象不怎么深刻。
据说他祖母一直在镇上跟大伯家住,跟村里断了关系,好多年都没来往了,也不知道这次来是因为什么。
老?太太敲开门,就见一俊秀的小书生,她掐指算了算,这个岁数,应该是他家老二的小儿子。
连忙伸开双臂,要给陆修远一个温暖的怀抱。
“小孙孙!祖母可想死你了!”
陆修远连忙往旁边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