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阿婧是顾宁的贴身婢女,长着一张乖巧的脸,凑在她身边道:“先生发了怒,说没见过谁一个月里面连着感染五次风寒的,叫你今日就算爬也得爬去公堂,不然就把学堂搬到咱们长平侯府来上,你躺着也得照样听。”
顾宁:“……”
她一言难尽道:“我不是说称病就行吗,这连着五次风寒是谁干出来的事?”
阿婧陪在顾宁身边十年,亲如姐妹,饶是见到顾宁脸色铁青也能笑得出来,“是丁全干的,他素来不会说话,见先生派来的学子个个气度非凡就更是紧张,一张嘴就说出来了,奴婢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
两个人边走边聊,说话间已经转过最后一道门廊,顾宁摇摇头,“行吧,那今日来的是谁?”
目光往上一瞟,一个人正对着门口端坐着,听见响动抬起头来,一双桃花眼隔着两世的记忆和顾宁撞了个对视。
顾宁怔了一下,下意识停下脚步。
阿婧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来,“是绥远府的沈少将军。”
沈沉渊的父亲绥远侯是武将出身,十战中难得一败,是个罕见的福将,威名远扬,但在京城之中,论起声名来,他儿子沈沉渊还在他之上。
沈沉渊自幼跟在绥远侯身边,浸淫各路兵法奇招,十岁就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指出连老辣的父亲也忽略不察的地方,人送外号“小绥远侯”。
但是,顾宁垂眼,王府贵女议论得更多的还是沈沉渊的长相。
一双长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笔直,本来该是极硬朗的长相,偏偏沈沉渊长了双潋滟多情的桃花眼,只不经意的一个抬眸就摄人心魄。
生来就是要让人神魂颠倒。
顾宁面对面地瞧着这么个招人魂魄的主,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上辈子她和沈沉渊关系实在恶劣,最后甚至到了坐不同屋行不同廊的地步,如今重来一世,乍然一见沈沉渊,顾宁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他。
阿婧下去打点茶点,两人相看片刻,最后还是沈沉渊先开了口。
十六岁的沈沉渊还没有变声,嗓音里尚且夹着一股少年的清亮,“你的身子好些了么,伤寒……要紧吗?”
见顾宁抬头看他,沈沉渊挪开目光,嘴唇不自在地抿了下,“先生催得急,但还是把病养好要紧,急也不急在这一时。”
顾宁几乎就要不可克制地冷哼一声,默默念了几十遍戒骄戒躁,总算把心里的那股邪火压下去。
她在心里拼命给自己暗示,沈沉渊说这话没有什么弦外之意,不是巴不得她挨老先生的骂,只是纯粹关心一下同窗,没有别的意思。
“不必了,”顾宁说起谎来面不改色,“我也好得差不多了。”
送客之意呼之欲出。
沈沉渊起身,长身玉立地站在顾宁面前,带着股无奈的意思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顾宁满不在意地应了一声,又猛地想起报答恩情的事,沈沉渊正好从她身边走过,顾宁脑子动也没动,下意识就抓住了沈沉渊的袖子。
沈沉渊转头看着自己被拉住的袖子,不知是不是顾宁的错觉,沈沉渊的眸子竟然亮了一下。
顾宁暗自呼了几口气,强装镇定道:“我、我同你一道去。”
她从来没对沈沉渊示过好,这句话一说出来就觉得脸热,眼神飘忽着故意不看沈沉渊的反应,见他半天不应,还是没忍住好奇心抬眸。
正巧看见沈沉渊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
他在笑谁?
顾宁心底冷哼一声,凉飕飕道,“算了,当我没说,你先走吧”
沈沉渊眨了眨眼,“不是说跟我一起去吗?”
顾宁绷着脸道:“我说错了。”
沈沉渊还打算说些什么,顾宁冷冷地看他一眼,他微微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阿婧端上茶点,看见自家小姐正坐在椅子上随手翻看一本闲书,往四下里张望了几下也没见着沈少将军的人影,忍不住开口问了两句。
顾宁翻书的手停了两下,马上又恢复动作,“学堂里杂事繁多,他先走了。”
阿婧看了两眼茶点,遗憾道:“这么急吗?”
顾宁顿了一下,复又开口:“很急。”
内心幽幽叹了一口气,自己又没控制住自己的狗脾气,硬是把人给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