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横洲的目光缓慢扫过贺西楼的脖颈。
“公子。”小莲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水盆。
顾横洲有些遗憾地收回视线,往旁边让了让。
小莲放下水盆,轻手轻脚掀开贺西楼身上的锦被,露出缠着绷带的胸口。
刚才起出暗箭的时候,贺西楼一声不吭,硬是任由阿雅挑出箭头,伤口涌出一团黑血。阿雅将自己身上带的解毒粉洒在创口,缠上绷带之后,就依照贺西楼的命令到大殿,留下发黑的血污粘在贺西楼胸膛。
贺西楼的呼吸很轻,他的上半身□□,贴合着骨骼的肌肉在光线下显现出流畅的线条,像是蕴含着强大的力道,随时准备肌肉贲张。
但仔细去看就能发觉他的胸口几乎没有起伏,气息微弱而急促。
小莲拿起湿润的巾帕,突然停住了。
“公子。”她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你能不能帮魔尊大人擦一擦血迹?魔尊大人不允许我们碰他。”
这是哪门子毛病?
小莲眼巴巴地看着顾横洲。
半响,顾横洲伸出手,拿过小莲手中的巾帕。
看着顾横洲坐在床边,伸手去擦血迹,小莲松了一口气,忍不住道:“多谢公子。”
“你很害怕他?”顾横洲问。
“公子你不知道,以前有个侍女扑进魔尊大人的怀里,魔尊大人直接一掌震碎了她的胸骨。”说起这件事,小莲皱着眉,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既然他这么残暴,让你们害怕,你没有想要——”顾横洲把嘴里那个“杀”字卷了回去,换成一个温和的说法:“离开王城?”
“公子,我们是不可能离开王城的,”小莲摇了摇头,表情坚定:“魔尊大人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顾横洲手里的巾帕随便擦了一下贺西楼的胸口,没什么诚意地把血迹抹得更大了些。
“我们是各地城主献给上一任魔尊谢鸿的侍女,说是侍女,其实就是玩物。”小莲挽高衣袖,露出手肘内侧的皮肤,上面印着一个黑色的结印。
“春秋印?”顾横洲一眼就认出来,不由蹙眉。
“进了王城,连谢鸿的面都没见,我们就先被打上了这个春秋印。”小莲低声道。
春秋印本来是一种无害的符咒,结印之后,两人彼此能够心意相通,甚至借用修为。
但春秋印逐渐演变出变种,黑纹的春秋印是单方面压制的,也就是说小莲这样的侍女一旦打上春秋印,立刻变成附庸,不仅不能违抗春秋印的主人,甚至连修为都会被吸走。
可以说非常阴狠歹毒。
“王城里的侍女太多了,我们好几年都没有见过谢鸿,不过也是因为春秋印,我们被允许修炼,毕竟我们的修为归根结底都是谢鸿的,只要他想,随时能够吸走。”小莲笑了一下。
“后来贺西楼来救你们了?”顾横洲不怎么相信地问。
“也不算是吧。”小莲回想着当时的情况:“那天魔尊大人突然闯进我们的偏院,当着我们的面,把春秋印收了回去。”
小莲描绘当时的画面:“金色光点从我的胳膊上浮现出来,明亮的光点即使在白天也一清二楚,我觉得身上一轻,好像一直压着我的枷锁被打破了。”
她又伸出胳膊,让顾横洲看。
确实,春秋印里什么也没有,没有灵力也没有魔气,像是一个单纯的黑色符号。
春秋印彻底“死”了。
贺西楼解开春秋印之后,原本想要把她们送走,但小莲早就没了家人,无处可去。
这样的几个人最终留在了王城,她们主动请缨,要做贺西楼的侍女。
“这就是救命之恩?”顾横洲问道。
孰料小莲摇摇头,道:“不不,是之后的事。”
她们解开了春秋印,当晚正值十五,月亮正圆,几人在院中小酌,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又调动了魔气。
“你们喝酒,还擅自催动魔气?”顾横洲确认。
“那时也没有人告诉过我们,春秋印解开之后,三天的时间里,饮酒之后不能催动魔气。”小莲轻声道。
贺西楼感受到春秋印有异动,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们倒在地上,手臂上缠绕着淡淡的黑气。
“魔尊大人当时,立刻拔出长剑,切开自己的手腕,把鲜血滴在灵莲上。”
灵莲?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还没等顾横洲想明白,小莲又说:“整个湖泊之中的灵莲瞬间盛开,从白色变成了红色。后来我才知道,魔尊大人滴血祭湖,启动了湖泊中的阵法。”
贺西楼用灵莲又一次救了她们。
顾横洲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贺西楼,他嘴唇发白,整个人看起来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