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杞此时心里有点紧张,倒不是要上战场的原因。
而是此时战况激烈,他们走的这条路虽然偏僻,却并?非绝对安全的,尤其是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金贵的太?子妃,他很怕会出现万一。
转角处就在眼前,邓杞先?一步走了?过去,掩在一块巨石后面,确定周遭安全后,他向?姜绵棠打了?一个手势。
随后姜绵棠也跟着过来,只见她才在拐角处露了?一点身体?,一支带着烈火的箭突然飞射而来,不偏不倚,正好对着姜绵棠的脑门。
战火纷飞之际,多发一支火箭再正常不过。
姜绵棠下意识地蹲下,想慢慢往巨石那边挪,却又有一支火箭以非常刁钻的角度穿过障碍物,直指姜绵棠的胸口。
本?以为无法闪躲,身后却被人猛力一推,姜绵棠瞬间摔倒在地,那支火箭擦过姜绵棠的衣服,深深地插入她身后的泥土中。
火光熄灭。
姜绵棠回过头看向?她身后,暗卫已经消失在暗处,而她此时也安全隐到巨石后面。
战场上的厮杀声就在前面,姜绵棠甚至能听到冷兵器划破血肉的撕拉声,以及火焰烧焦周围草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姜绵棠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小?心翼翼地探出去了?一些,这才看到整个战场的一角,也正好能看到站在最高处的容归临。
他一身银甲,暗红色的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站在那,仿佛一个战神。
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却让她热血沸腾。
大邺国?的士兵士气很高,即使敌军奇袭花样?再多,却依旧未能敌过大邺,他们只需要听从上级指挥,一往无前地冲入战场即可。
比士气,大邺国?从来不输。
比谋略,如今的大邺更胜一筹。
姜绵棠也只在巨石后面呆了?一小?会儿,就被邓杞催着回去了?,因为之前的意外?,邓杞和几个暗卫都很是紧张,一路上都提了?十二分的精神,就怕姜绵棠又遭遇不测。
好在一路上还算平安,除了?邓杞撞到一个急急忙忙的小?士兵外?,并?没有出现别的差池。
战争停息时,太?阳已然在东方?露出了?头,明?亮的曙光划破黑沉沉的夜空,先?前姜绵棠在营帐内还能听到远远传来嘶吼声,现下已然听不到了?。
但空气中却有淡淡的血腥味浮现,姜绵棠一下子就想起容归临身上的伤,一颗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正等得心焦,营帐外?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声,其中似有容归临的声音。
姜绵棠终是坐不住了?,她起身大步走向?门口,正要掀开帐帘,那帐帘却先?一步被人撩起,正是容归临。
银色的铠甲冒着阵阵寒气,上面粘着不少血迹,刺鼻的铁锈味顿时充斥着姜绵棠的鼻子,倏地一阵眩晕袭来,姜绵棠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堪堪站住。
“你身上的血……”姜绵棠的脸色泛白?,双眼盯着他的铠甲。
容归临上前一步,温暖粗糙的手握住她的,“我没事,这不是我的血。”
姜绵棠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随后才发觉自己的腿早就软了?。
以前她总觉得若是容归临回不来,那她也随着一起去便罢了?,可如今真?正见到沙场上的战争,她才知道,当她在京城安心自在地生活时,边关的将士们在拼命地保卫这个国?家,守护这个国?家的人。
这所谓的太?平盛世,都是这些一往无前的士兵们用鲜血铸成的。
等容归临洗漱完已然是半个时辰后了?,随时换了?一身衣服,但战场上下来的肃杀之气却并?未完全褪去。
“怕不怕?”容归临伸手摸了?摸姜绵棠的头发,明?亮的桃花眼中尽是温柔。
姜绵棠显示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只要你没事,我就不怕。”
容归临看着她,久久未能言语,最后只化成一声百转千回的叹息,他轻轻把姜绵棠揽入怀中,半点不敢用力,“过几日你便回去吧,这里太?危险了?。”
姜绵棠心头一跳,她不想回去,他们才见了?几天,她不想这么快就分开。
姜绵棠刚要说话,邓杞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殿下,将军与端和公主请您尽快去主营。”
闻言,容归临抚摸了?她的头发几下,在她耳边轻声道:“等我回来。”
姜绵棠咽下方?才想说的话,温顺地点头,“注意安全。”
容归临在她脸上轻轻吻了?一下,转身便离开了?帐篷。
容归临走后,姜绵棠在帐篷里睡了?一觉,虽然敌军突袭已被击退,但姜绵棠心里却没有完全放下心,就连做的梦都是零碎的战争片段。
炙热的鲜血和冰冷的武器到处都是,浓厚的血腥味刺激着她的鼻腔,她可以离开,但却隐隐有种意识,她落下了?一样?东西。
这样?东西就埋在这成堆尸骨中。
印象中,她脚踏尸体?,双手不断扒开断肢断腿,找了?很久很久,终于在血腥气最重的地方?找到了?她遗失的东西——
一具银色的铠甲,以及一张面目全非的脸。
她的潜意识告诉她,这是容归临。
姜绵棠满头冷汗,猛然睁开眼睛,她一时无法脱离梦境,双眼中满是惊恐和绝望,全身无力,甚至撑起身子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良久,姜绵棠才慢慢恢复了?力气,她小?心翼翼地起来,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娘娘,这里有您的一封信。”屋外?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你是谁?邓杞呢?”人在边关,姜绵棠不得不提高警惕。
“邓公公去解手了?,吩咐奴才在外?边候着,方?才专门管往来信件的将士送来了?一份娘娘您的信。”
来人的语气倒是极好,姜绵棠却总觉得听着有些怪怪的,她扬声道:“你现在外?边候着吧,等邓杞来了?让他送进来。”
“奴才遵旨。”
姜绵棠看他的身影晃了?晃,似是站到了?一边,过了?一会,邓杞回来了?,那人低声跟邓杞言明?原因,随后就听邓杞道:“娘娘,这里有您的一封信,可要奴才呈进来。”
是姜绵棠熟悉的邓杞的声音,她稍稍舒了?一口气,“拿进来吧。”
这话刚说出口,姜绵棠突然想到,她来边关之事是秘密为之,京城里除了?宣成帝和夏禾根本?无人知晓,怎么会有人给她写信?
一刹那,姜绵棠的心顿时吊到嗓子眼,几乎呼吸都要停止,她盯着缓缓掀起的帐帘,一抹阳光顺势钻入帐篷里,姜绵棠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反而脊背阵阵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