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个收夜香的,真要过去踹他几脚!”又有人喝道,“好心给你赏钱,你好歹转身道个谢啊。”
风炽转身,啊啊几声,指着喉咙,又摆手,示意自己不能说话。
“原来是个哑巴,还长相如此……”管事的摇头,道,“看来是个可怜人。谷主和纪夫人今夜都说了,二公子遭此大难,以后得多多积德。要怜贫惜苦,谷中人外出身上都要多带些铜钱,遇到贫苦可怜人得多施钱求福。”
管事的说着,从身后小厮托盘里,抓来更多铜板,还说:“可怜人,接着。”
风炽后退几步,连连摇头摆手。
“这人倒是不贪婪。”管事的赞许,又着意打量几眼,“而且看样子年纪不大,又生得壮实。莫老头生病好几次了,这般脏活苦活累活,本来就不应该让老人家干。回头我禀明谷主和纪夫人,让莫老头从此在谷中种花养老,以后收夜香的事,就改由这位年轻人负责。酬劳还和以前一样,算下来一个月足有二两银子一吊钱,加上逢年过节的赏钱,一年到头,近四十两纹银,你可愿意?”
风炽站在当地,不作声。
“我倒忘了这人是个哑巴。你不必说话,愿意的话,点点头。”管事的态度很和蔼。
“一年到头,近四十两纹银。这等差事,多少人巴结不上呢。”有人分明在催促了。
风炽当众一点头,立刻主动去搬那一个个夜壶。
(左右混过这关,到了东南角无人处,再鞋底抹油。)
“真是个不知礼的。一年近四十两纹银的差事,点个头就算了,还不跪下谢恩?”
风炽头也不回,搬了多个夜壶,又脚步匆匆——整整齐齐码在大车上。
“干活倒利索,就是个不知礼的。不过……怜贫惜苦嘛,左右就是个收夜香的,又不在谷主夫人以及公子们身边做事,不懂礼数也不是什么大事,姑且由他去。”
管事的倒也不在意,见那“收夜香”的又脚步匆匆到围墙下搬夜壶,退后几步,一回头,立刻弯腰:“是大公子!”
“不必如此多礼。三弟受伤不轻,这院内外,三弟养伤才是头等大事!”
大公子花渐负手走出,看到挟了多个夜壶往大车走的疤面大汉,随口问一声:“怎么今天收夜香的不是莫老头?而且此人……应该不是谷内人吧。”
“都说莫老头生病了找人替代。大公子有所不知,收夜香这事,虽然酬劳不低,谷中却没什么人愿意干。所以每次莫老头生病不能出来干活,都找谷外人替代。”
花渐:“莫老头这把年纪,本来就不应该干这样的重活苦活。他倒了多年的夜香,如今年纪大了,动不动生病,早该留他在谷中养老。倒夜香的人也早该换了。我看此人干活利索又不嫌脏臭,回头查一下他的底细,没什么问题,就留用吧。”
“目前还不清楚此人底细。就是此人是个哑巴还不懂礼数,不过倒夜香此事,找一个不太懂礼数的哑巴,应该问题不大。”
“原来是个哑巴?”
大公子花渐若有所思。
见那疤面大汉已经拎起大半桶血水,当下从袖间取出一小块纹银,冷不丁弹了出去,正中木桶。
力道拿捏得好,并没有在木桶上弹出一个洞,却是有百斤力气,撞击在那个木桶上——寻常人是万万拿捏不住的。
果见大汉拎着木桶,连人带桶一起摔倒——血水流了一地,也浸了大汉一身。
看上去,没有半点灵力,也丝毫不懂武功。
“哟,真对不住了。”大公子花渐匆匆上前,当着许多下人的面,当众一鞠躬施礼,“我听闻是哑疾,想送上二三两银子的医药费,不曾想力度没拿捏好。”
夜香车就在半丈距离,又是一地的血水——堂堂花陌谷大公子,竟然也不嫌脏臭。
“大公子又何必!”管事的直叹气。
疤面大汉从地上爬起,连连摆手,又啊啊作声。
花渐再向前一步,已经和看上去脏臭的大汉近在咫尺。
他看上去很脏臭,接近了,闻着更腥臭——拉了半车的夜壶,再浸了半身的血水,怎么可能不腥臭?
可如此让谷中他人都避之惟恐不及的脏臭中,竟然还有一丝遮掩不住的花香。
大公子花渐很快分辨出来——如此花香,只能属于三弟花澈!
花渐出手,一根花绳转眼将对方捆绑,又当众喝问:“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