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的人明明近在咫尺,却好像头顶触不可及的太阳,一伸手就会灼伤了她自己。
她既想见到他,又逼着自己躲避他,因为她深深明白,这种无望的暗恋最后折磨的,只有她自己。
幸好上了高中,钟逾和钟亦都去了火箭班,而谢依繁主动向爷爷说,她想去三中的住校班。她以为这样远离他,就能慢慢忘记他,也可以埋葬她不可言说的小心思。
可惜,就算不和他一个班,她还是能从各种人口中听说他的消息——听说他又当了年级第一,听说他又换了一个女朋友,听说他在准备物理竞赛……
她每次装作不在意,却又为这些消息牵肠挂肚,到头来,还是忍不住去找钟亦,兜着圈子向他证实这些传言的真实性。
她本以为,他们就会继续这样做着最熟悉的陌生人。
但没想到,在高一期末,钟逾从钟伯父钟伯母口中,知道她选择了文科以后,就从她的书包里找出签好名的文理分科表撕了粉碎。他硬逼着她改选理科,她被他又吓哭了,就口不择言地说,她喜欢的人要选文科,所以她也要选文科。
其实,她喜欢理科也多于文科。她只是怕如果选了理科,钟爷爷又会让钟逾过来给她补课,让她对他的那些喜欢再次死灰复燃,折磨得她痛不欲生。
他们的争吵声惊动了钟爷爷。他发现钟逾所做的一切后,以为钟逾就是想和谢依繁对着干,怒气冲冲地用拐杖打他。钟逾没有闪躲,只是任爷爷打他,也不解释为什么一定不准她选文科。
她听着拐杖打到他身上发出重重的声响,痛哭流涕地求爷爷不要再打钟逾,也说了自己其实就是想选理科,只不过因为没有自信才选了文科,钟逾不过是明白她的心思才故意撕了她的分科表。
爷爷这才消了气,饶过了伤痕累累的钟逾。
钟逾从那一天开始,似乎也开始有意疏远她。
她心里猜想,他肯定是又因为她挨揍了,所以在心里越发厌恶她。
于是她那一年,她终于不敢再给他送生日礼物。
他的生日恰好就是平安节,以前她每一年都借着平安节当借口,在他的房间偷偷放下给他准备的礼物,在上面压上一只红苹果,上面贴着便签,她总会留下一句话:“平安夜快乐,新的一年平平安安。”
她猜想,如果是她送他的生日礼物,因为讨厌她,他一定会丢掉;但是平安节,为了“平平安安”的寓意,他可能就不敢扔掉她的礼物了。
她本来早早就织了一条围巾,想要送给他。
她知道,他其实很怕冷。初中上学时,在大雪天握着她的手从结冰的路上走过时,他的手总是那么冷。他也不喜欢冬天出家门,总是在家里的壁炉前烤火。
但也无所谓了。
她听钟亦说,平安节之后,钟逾的抽屉里塞满了不同款式的Burberry围巾和表白的情书。
他必然不需要她这份卑微且丑陋的礼物。
***
他们僵持不下的关系,因为她为他挡了钟亦的那一拳,忽然发生了改变。
那天她从学校回到家里,就看见钟亦挥舞着拳头,想要揍钟逾。
身体的本能快过思绪,在她反应过来前,她已经为钟逾挡了那一拳。
天旋地转的晕眩里,她听见他焦急的声音,感受他有力的双手将她稳稳抱起。那时,她竟然有一丝丝开心地想,他可能还是有一点点在乎她的吧?
从医院回家静修的日子,是她最开心的日子。
他那段时间,总是和颜悦色地和她说话,总是耐耐心心地给她喂饭,为她补习。
有一次,兴许是真的太累了,他伏在她的膝盖上沉沉睡去。
她终于有个机会,可以这么近的,细细端详着他在灯光下的侧脸。他浓密的睫毛像一只蛰伏的蝶,随着他轻浅的呼吸翕动翅膀。
她被沉睡的他蛊惑,已经俯下身,想要轻轻吻上他的眉心时,却听他皱着眉,咕哝了一句:“谢依繁,你……”
她受惊,立刻后仰身子,才发现他不过是在说梦话。
虽然没听清他最后到底说了什么,但想必不是什么好话。连梦见她时,他的脸都这么臭。
当她已然康复,将要重返校园时,钟逾最后来给她补了一次课。
那天,她心猿意马,答错了所有他问她的题目。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她,让她不禁心慌意乱起来,害怕地缩起身子:“你别骂我!你让我多想会,我就想清楚了。”
钟逾低下头,信手将所有解题步骤秒速写在她的草稿本上,若有似无地嘀咕了一句:“就这个样子,你怎么可能考上P大?”
她不明所以,反问他:“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考P大?”
“因为我肯定保送那里啊,笨蛋。”他没好气地将笔一搁,“你要是想让我继续罩着你,你最好给我努力一点,谢依繁!”
说完这句话,他就懒洋洋伸了个懒腰,走出了她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