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上午,出行的人多,公交车挺拥挤。
阮轻暮背着书包,转了趟车,回到了家里。
一进门,迎宾台上没坐人,显然今天假期,来按摩放松的人多,就连穆婉丽也有活计。
阮轻暮路过两间按摩房,看了看,果然,都客满。
他妈穆婉丽和小郑在一间,里面两个金毛小弟正乖乖地躺着,一个在捏脚,一个在推背。
阮轻暮探头进去,叫了一声:“妈,我回来了。”
穆婉丽惊喜地回头,一细看,就急了:“哎呀这脸怎么了?”
阮轻暮摸了摸额头的伤,那是昨天和刘钧他们厮打时弄的,睡了一夜起来,反倒明显了些。
他笑嘻嘻地说:“运动会摔的,有个王八蛋在跑道上绊了我一下,正好磕到了,可是我得了第一名哎。”
穆婉丽心疼地看了看,瞧着是不严重,才放了心:“厨房里有早上做的鲜肉锅贴,我给你再煎一下,再吃点?”
阮轻暮点头:“好啊,再吃几个。”
穆婉丽拿着干净毛巾擦擦手,对着低头玩手机的金毛小弟说:“行了行了,只收你一半钱,起来吧。”
金毛苦着脸:“丽姐,我这脚上还泡着牛奶浴呢,这就完啦?”
他旁边的兄弟舒服地趴在床上,享受推背:“叽叽歪歪什么,自己接着泡,多滋润呀!我女朋友都用牛奶做面膜呢。”
盲人小郑无声地笑了。
金毛悻悻地坐起身:“丽姐,你也真不讲究,刚给我捏过脚,这就给你儿子做早饭?”
穆婉丽急了,伸手拿起毛巾就想抽他:“你给我闭嘴!”
身后,阮轻暮说:“妈,你忙吧,我自己去锅里热热。”
穆婉丽只好作罢:“那行,你自己弄,可别砸锅摔碗的啊。”
阮轻暮随口问金毛们:“你们花臂老大呢?”
两个金毛小弟异口同声:“邱哥去买卤菜去了,他要来这儿蹭饭,说隔壁街‘黄记老卤’的卤牛肉才好。”
穆婉丽尴尬地看了看阮轻暮,转身啐了一口:“那当然,来蹭饭还敢不带菜?”
阮轻暮笑了笑,没说话。又路过另一间,往里面看了看。
小芸站在按摩床边,给一个大姐敲背,旁边没有人。
阮轻暮探头进去:“芸姐,小桩呢?”
小芸半侧过脸,笑着冲外面指:“李叔带他在隔壁小卖部玩呢。”
阮轻暮转身出去,果然,邻居家门面的小卖部旁边,老李头坐在小藤椅上,怀里搂着小哑巴,逗他玩儿呢。
“这个好吃?还是这个?”阳光下,老头儿手里拿着几个花花绿绿的东西,殷勤地给小哑巴看,“这是黄桃的,这是草莓……”
阮轻暮蹑手蹑脚走进去,站在他身后,阴森森地开口:“拐孩子呢?”
老李头一哆嗦,猛地跳起来:“小坏胚子,装神弄鬼的,老人家心脏病都要被你吓出来了。”
小哑巴一扭头,看见阮轻暮,眼睛就是一亮。
他使劲挣脱了老李头的怀抱,扑过来,抱住了阮轻暮的腿。
老李头手里拿着好几个漂亮的果冻,可是小家伙还是怕人,被他搂在怀里,怯生生地不敢动,但一看到阮轻暮,就立刻黏在他身上,也不嫌热。
阮轻暮从老李头手里抓过来一个果冻,剥开,递给了小哑巴:“吃。”
小哑巴立刻张开嘴,高高兴兴地吞了一口。
小卖部老板“啧”了一声:“别给小桩多吃,他可馋了。”
阮轻暮又从老李头手里拿了一个:“吃呗,小孩子贪嘴多正常。又不是不给你钱。”
小家伙比前些天精神多了,身上的各种伤痕都淡了些,头上被砖头拍花的地方也拆了纱布,细细的毛绒碎发长出了点。
他捧着大杯果冻,小心地吸溜了几下,叼出里面的黄桃,珍惜地在嘴巴里吧嗒着。
小卖部老板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想卖啊,老李一上午喂了他十几个了。”
阮轻暮吃了一惊,看看小哑巴的肚子,伸手拍了拍:“瞧不出来,这么能吃啊?”
十几个,这就是他来吃,也得觉得撑得慌。
天气有点秋老虎,十月初的上午,依旧热得很,小哑巴只穿着个小背心,瘦骨伶仃的肚子露出了点儿,小肚脐圆溜溜的。
被他这么一拍,小哑巴立刻“咯咯”笑起来,小身子扭来扭去,像个小牛皮糖。
老李头在一边酸溜溜的:“拿吃的逗他半天都不笑,瞧见你就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这小鬼真是养不熟。”
阮轻暮斜着眼看他:“那当然,我和他有缘分。”
他伸手把小哑巴拉过来,在嘴巴上比划着拉拉链,又指了指他的小肚子,做了个爆炸的手势:“不要多吃了,肚子会炸!”
小哑巴聪明得很,一下子就看明白了,惊得立刻往旁边一躲,手捧着肚子,小脸吓得蜡黄。
小卖部老板被逗得哈哈笑,老李头赶紧揽着小哑巴,恼怒地瞪着阮轻暮:“你一个大人,吓小孩做什么,坏得很!”
阮轻暮哈哈大笑,心情大好地放开了小哑巴,跑进厨房。
锅里果然有一排锅贴躺着,还微微带着热气。
他点燃了煤气灶,简单热了一小会儿,夹起来吃了五六个。
其实在学校已经吃过了。
秦渊的脚情况还不错,冷敷及时,本身也不严重,早上起来时没肿起来,活动时也没有明显的疼痛。
可是阮轻暮还是怕他加重,早早地就定了闹钟起来,一个人跑到外面的早点街,拎了两笼上次吃过的小笼汤包,还打包了两碗赤豆粥回来。
怕包子凉了变油腻,他是一路上是小跑回来的,到了寝室一看,老板给的醋装在一个小塑料打包盒里,还洒了不少出来。
两个人猫在106里,吃得满屋子醋味,久久不散。
阮轻暮是觉得当然不如堂食好吃,可是秦渊却很坚持,说这一次比上次的还好吃些。
阮轻暮站在厨房里,忽然想起什么来,拿着手机“咔嚓”对着煎饺拍了几张,随手发给了微信上的某人。
“鲜肉锅贴饺,不比李记汤包差。”
很快,秦渊的回信到了:“到家了?早上没吃饱吗?”
阮轻暮笑着回:“我妈做的,不吃点,她多难受啊。”
秦渊顿了一小会儿,才平静地回答:“一定很好吃吧。”
他不爱一大早就有做饭的阿姨来打扰,早餐一直都是吃简单的面包牛奶,这种家常的早点,好像从独居以后,就再也没吃过了。
阮轻暮回到自己的小房间,看着那行回话,心里忽然就又酸又软。
“下次回校,我给你带点?”
秦渊安静了一会儿,才回:“好。”
正和阮轻暮聊着天,他的手机响了。
秦渊凝视着号码,脸色淡淡的,点了接听:“爸?”
对面的背景音一片芜杂,他爸的声音焦虑又为难:“小渊,实在抱歉,我本来正要出发去机场,可是家里忽然有点状况……”
远远的,有保姆一惊一乍的声音尖着嗓子:“秦先生、秦先生!太太又肚子疼了,你是不是来看看,要送医院吗?”
电话中的男声显然赶紧捂上了话筒,微弱的语声漏了一点出来:“好好,我这就去,你们小心看着点!”
话筒声音又大了,他爸万分尴尬:“你魏阿姨肚子一直疼,怕是要生了,国庆节我怕是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