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茫然地反复听了好几遍,浑身僵硬,像是窗外的冰雪忽然掀开了屋顶,直直灌进心底。
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就是放在一起,有点听不懂。
“你和我一个朋友以前说的话,一模一样。”
怔然在墙壁上靠了半天,他脑海里才终于有个画面浮上来。
其实记得是很清楚的,但是他好像强行把那个短短的场景压住了,不想去回忆。
而现在,终于在记忆的河底泛起,带着泥沙。
那是在教学楼的楼梯口,他郑重地说了一句“朋友之间,贵在交心”,阮轻暮就不知道为什么,笑了好半天,一双桃花眼眯成了一弯月牙儿。
然后他笑着说:“你和我一个朋友以前说的话,一模一样。”
他还清楚记得自己问了一句:“你一开始认错我,就是因为那个朋友吗?他不仅和我长得像,说的话也一样?”
记忆里那个午后,阮轻暮靠着楼梯,歪头看他,眼里笑意依稀:“对呀,就像是一个人似的。一眼看过去,我以为又遇见他了呢。”
他当时心里一阵不快,还追问了一句:“是小时候的朋友?”
而阮轻暮则摇头回答道:“也没分开多久。”
……
没分开多久,所以只可能是初中时的朋友。
自己和那个人那么像吗?像到了让他在初见第一面时,就急匆匆扑过来,然后跟着自己追到了竞赛班去?
而且,原来阮轻暮一直都是喜欢男孩子的,在更小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别人,只是以前还不明白自己的心。
以至于到了现在,才会怅然觉得他这个后来者虽然也很好,但是终究和以前的那一个不同。……
夜深了,他悄悄地走出了卫生间,披上衣服,走到了山居别墅的门。
外面很冷,虽然不算是冰天雪地,但也冬日凛冽,山峦静默。
他一个人坐在冷风里,默默地望着远处。
……
出来旅游自然不用早起,两家人约了早饭的时间在八点半。阮轻暮昨晚睡得舒适惬意,早上精神抖擞地就醒了。
一扭头,秦渊在旁边睡着,眉头好像微微蹙着。
阮轻暮悄悄靠近了他,托着腮歪着脑袋,静静地看着他。看了一会儿,又觉得那皱着的眉头不顺眼,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抚了抚。
哎呀,抚不平,还把他的男朋友同学弄醒了。
他瞧着秦渊模糊地睁开眼,嘿嘿一乐:“体力不太行的样子嘛。”
平时都是那么早起来的,昨天只不过收了一件温泉成人礼,啧啧,就累成这个样子。
秦渊怔怔看着他,好半天才从半梦半醒中挣扎起来。扶着额坐起来。
阮轻暮收起了笑意,凑近了他,严肃地看了看:“你不舒服吗?”
昨晚还好好的呢,怎么一夜好觉过去,不仅眼睛里有血丝,眼圈还有点微微发青呢?
秦渊抬起手,挡住了阮轻暮探过来试他额头温度的手,垂下眼帘:“没事,就是有点认床,没睡好。”
阮轻暮“啧”了一声:“真是身娇体贵。”
他从床上一跃而起,拉开窗帘,外面阳光正好,远处青山白雪映着金辉:“快点洗漱吧,今天去滑雪,说好的,你教我!”
因为大家起床的时间有差别,早餐是叫了送到房间里的。
两家人分别吃好了,上午九点多时约好了去滑雪。
这里的雪在山脚下不大,越往山上,积存不化的越多,山腰以上就开辟出来了一块精挑细选的山坡,急缓适宜、坡度不陡,正好适合初学者练手。
秦家父子都是运动好手,剩下的女人孩子却没有一个会滑,秦祝枫找了个滑雪教练教两个女人,自己带着几个孩子在一边玩,秦渊则亲自带着阮轻暮。
初学一个运动项目,自然忙乱百出,光是穿戴滑雪板、教授注意事项就忙了半天。
好在大家都兴致勃勃,几个孩子戴着神气的专业护目镜,穿上护腕、护肘,高兴地嬉笑不停。
小哑巴虽然听不见也不会说,可是只认真盯着教练比划,反倒学得比大人们还快点,不一会儿,就能像模像样地在试滑区滑行几下。
秦祝枫那边,带着两位女眷反倒辛苦些,穆婉丽学得快,摔了就立刻爬起来,越战越勇,倒是魏清琏一直娇滴滴的,一会儿呼痛,一会儿要老公帮着她调整设备。
阮轻暮和秦渊两个人找了一条单独的赛道,阮轻暮神气活现地一举滑雪杖:“和我以前的拐杖也没什么区别嘛。”
刚说完,脚下的滑雪板没踩稳,直接摔了个狗啃地,满脸都是松软的雪。
阮轻暮:“……咦?还真和拄拐杖不一样。”
秦渊蹲下身,把他拉了起来。
两个人脚下都踩着长长的滑雪板,用力不易,狼狈地踉跄了一下,抱在了一起,才好不容易稳住。
来之前换上了绒衣绒裤和保暖外套,还戴上了轻软的专用手套,两个人这么短短地拥抱了数秒,秦渊忽然微微用了一点力,不想松开似的。
阮轻暮心里甜滋滋的,附在秦渊耳边,恶作剧地吹了口气:“要抱回去抱呀。”
秦渊这才默默松开,开始手把手地教他。
阮轻暮天资本就聪明,学起这些玩乐的东西,那简直比学习还有如神助,没一两个小时,就能简单地开始走小Z字飘。
秦渊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看见他踩着初学者的双板身形飘忽、走位风骚,倒比单板还大开大合,有点心惊,时不时地想叫他慢点,可阮轻暮摔得越狠,倒是越来劲。
他挥了挥手:“哎呀你自己也去玩一会嘛,给我打个样!”
秦渊无奈,踩着滑雪板,站在一条中级雪道顶端,身形一顿,双手滑雪杖轻点脚下,在空中急飞而下。
中级雪道难度大得多,少年飘飞的身形宛如凌空的大鸟,飞在皑皑白雪中,格外英姿飒爽,阮轻暮远远看着,忽然用力地吹了一声口哨。
清亮高亢的口哨声伴随着秦渊的身影,渐渐远了。
一天很快过去,中午就在附近的山顶餐厅吃了饭,下午再玩的时候,几个大人都有点累。
魏清琏只觉得腰酸腿痛:“我们还是回去吧,小欣在房间里,保姆看着我不放心呀。”
刚出生的女儿小欣还小,当然不方便带出来,秦祝枫本身也有点累,和穆婉丽商量了一下,就决定回去。
“爸,我们待会儿不一定回去去大厅吃晚饭,万一玩得晚,我们就在别的小餐厅吃点。”秦渊看着依旧生龙活虎的阮轻暮,开口道。
秦祝枫点头:“行。但也别玩太晚,待会儿天色黑了,滑雪场会关掉的。”
两个小女孩还意犹未尽呢,可是大人哪里放心把他们留下。
魏清琏把俏脸一板:“女孩子不要这么皮,万一把脸摔破了怎么办?”
小思泉正玩得入门,不服气地噘着嘴:“那有什么关系,我们班男生摔破了皮流血都不哭的!”
魏清琏生了气:“男孩女孩能一样吗?”
小思泉噘着嘴:“哥哥说是一样的!爸爸也说叫我听哥哥的。”
严叔的女儿懂事得多,赶紧说:“思泉妹妹,我也又饿啦。我们待会儿吃完晚饭,去拍照好不好?我们带着小桩呀。”
小思泉这才高兴了点:“好啊好,我们去拍照!”
一行人下了山,雪道上只剩下了两个少年。
秦渊站在高处,抬手示意:“我们再把这个急停的动作学一下,你收的角度不好,就容易重心不稳……”
阮轻暮看四面没了人,忽然一下扑上来,在秦渊脸上飞快啃了一下。
秦渊微微一怔,看着他:“干什么?”
阮轻暮笑吟吟地眼睛里闪着亮:“能干什么啊?就是男朋友滑雪太帅,忍了一天了,赶紧亲一下。”
秦渊看着他,脸色有点微红,却没有回吻,只笑了笑:“来接着学吧。”
阮轻暮瞪着他,只道他在外面还是面皮薄,扬了扬眉,似笑非笑:“哦——那接着教我啊。”
刚刚人多的时候还只想滑雪,现在四周没了人,就忽然心里各种痒痒。一会儿撩拨一下,一会儿又拉着秦渊双人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