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林毓起势,沈云珂提掌横劈,使出一记截叶刀,快如电闪,力道其却还不及此前的一半,林毓接得轻易,从旁看来,却若顶了千钧之力,五官紧绷,痛色凝重,仿佛性命攸关,泰山崩坠。
未几攻防调转,掌背相抵,触及的力道颇为绵软,隐隐还带了一丝旖旎的意味,沈云珂心觉有些过火,面上却不得不配合,恍若接了什么倾江倒海的杀招,一路退舍,全无招架之力。
这厢你来我往,白衣忽然拊掌大笑,“就是这般,就是这般!”
沈云珂嘴角一扬,险些失笑出声,正这时,林毓突兀地眨了眨眼,沈云珂不解其意,怔忪间劈手而出,林毓竟挺身一仰,屈腿蓄力,滑步横铲而来。
“过犹不及,这骗子还演上|瘾了!”
既借了切磋之名,合该从一而终,掌起掌收,林毓率先动了下盘,沈云珂也不退让,正要勾腿去绊,身形转了半圈,垂眼一扫,蓦然瞥见半步之外的长匣。
心念电转间,沈云珂疏忽一闪,不退反进,纵身向白衣挺去,起势突然,白衣只见骈指如剑,直冲眼窍而来。
间不容发之际,白衣自持功力,并不侧首,抬手截向肘尖,沈云珂臂端一酸,强作无状,提掌再迎。
白衣冷笑一声,正待要接,长匣自身后横飞而来,眼见要击中后脑,沈云珂蜷掌为爪,直取白衣咽喉,顷刻之间,白衣屈身一软,柔弱无骨似的缩了半尺,有惊无险地避过两处攻势。
沈云珂头一遭见到如此诡谲的身法,心下不禁讶然,当即将长匣截在手中,怔怔地出神打量。
白衣似是避得太急,颈骨寸入后,半晌没有探出,沈云珂正欲趁机将人打晕,抬眼却见阿泰双手齐挥,示意他快走,却还不及迈步,林毓突然扑身过来,一臂揽在他肩侧,腾地一点,已然将他自斗室中带出。
三人一路狂奔,根本顾不上搭话,行了百步有余,沈云珂发觉林毓仍揽着他,忙不迭搡开,脚下将将一顿,身后忽然落下一道铁栅,地面旋即开裂,升起数根腕粗的铁桩。
半空中飞梭穿掠,尖啸声时隐时现,沈云珂不觉手脚发寒,不由自主地缩了半步,后背恰好抵在林毓肩侧,林毓非但没有抽身,反而抻臂一揽,携着他一同退开。
“沈兄怎么把衣服弄破了?”林毓拈出一指,见势要拨沈云珂胸前的衣料,沈云珂想到岳大川交付他的玉印,旋即闪到一旁,探手入怀,触得布袋内的棱角,方才轻舒一气。
正出神间,林毓已然将外衫脱下,略略叠了叠,浅笑着递出:“报沈兄一糖之恩!”
“倒是个会巴结人的……”沈云珂一身狼狈,此时也顾不得讲究,从容接过,行云流水地披肩穿袖,并无半点停滞,翩翩佳公子的仪态,即刻呼之欲出,只可惜上身与下身并不成套,难免白璧有瑕,美中不足。
弹指已过,三人身前的飞梭依旧穿行不止,脚下的铁桩倏然挪动,发出窸窣的鸣响声,沈云珂得了外衣,拉不下脸来甩人,不得已故作平静道:“这东西要怎么对付?”
林毓神色踟躇,默了半晌才道:“这铁桩如若不动,尚还有五成把握,眼下这般,只怕连三成也没有了。”
“就凭你的那点道行,当然过不去。”沈云珂只在心内腹诽,面上看不出丝毫波澜,“听林公子之意,此前可是领教过这机关的厉害?”
林毓微微颔首,“前辈平日就在这里练功。”
“这么说来,方才那人便是鬼……冥爪?”
“正是。”
沈云珂轻叱一声,“上回见面,林公子与我说,是在街上与人斗殴,恰好被这位老前辈撞见,强行被他掳了去,可我今日瞧他待你的模样,分明疼爱得很,我倒想问问,之前那地井,林公子莫不是主动去的罢?”
林毓神色一滞,阿泰已然按捺不住,怒声上前:“你胡说什么?我师父——”
“我却也有一事不明,青龙镖局的岳堂主,我见过他与人切磋,决计教不出沈兄这样的高徒,方才听冥爪前辈提到什么‘云隐宗’,想来……那便是沈兄真正的师承?”
“原来他磨蹭那么久,做的竟是这个打算?”被林毓听了壁脚,沈云珂愈想愈觉不忿,“我还对他不甚了了,他倒先对我知根知底了?简直岂有此理!”
思及七星阁中苦不堪言的遭遇,沈云珂更觉光火,林毓神色不变,犹自温言:“倘若受困在此,于你我都无半点好处,沈兄千万要掂量清楚。”
沈云珂冷笑一声,嗤道:“你这两个弟弟着实可怜,被你支使得团团乱转,前赴后继地舍身相救,连我一个外人也触了霉头,至今都不晓得你做的什么打算,当真可恨。小爷不欲与你一般见识,暂且留着你的项上人头,今日就此别过,往后莫忘了求神拜佛,但若再碰上小爷,决计饶不了你的狗命!”
话音将落,沈云珂刹那间腾身而起,剑匣自背后带出,恰好与第一根飞梭挤撞在一处,将其阻滞在半空,沈云珂借机踩上第三道铁桩,旋即如法炮制,一连跃过六道铁桩,只差最后一道飞梭。
铁桩快速滑移,眼见梭尖将至,沈云珂扬腿一甩,在半空中横卷身形,旋身避过破空而来的飞梭,不片刻破阵而出,轻盈点足,抱匣入怀。
阿泰原已打好了大骂一通的腹稿,见得沈云珂从容落地,一时间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看向林毓。
沈云珂正待要走,蓦然听得林毓朗声道:“沈兄当真了不起,想来这方玉印,沈兄也是志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