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哪位妇人没有奶水,也有挤了水牛奶来喂养的,养出来的娃儿也白胖,只是大家伙儿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喝。
哪能自己喝呢?这都多大了还喝奶水啊?谁家大小汉子和小牛崽子抢奶水喝不得被亲娘把耳朵给拧断!
怎么?老娘当年亏了你了?!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村子里最出息的陈举人也喝呢!他的爹娘娃儿们都在喝,老的一时半会瞧不出来,但小的几个跑出来的确和村子里其他娃儿们很不一样,白白胖胖的就和菩萨身边的小金童一般。
不好的东西他能让家里人喝?喝了之后那张氏满脸红光声音响亮,啥病都没了!村子里有水牛的几户人家都受到了热烈追捧,有拿了鸡蛋来换的,也有直接上门讨要的,机灵的人家还直接做起生意来了,一碗水牛奶卖一个铜板。
等到陈世文知道的时候村子里已经流传起喝了水牛奶便能和陈举人一样考个小三元,做举人老爷了,这让他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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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一过,待村子里陆陆续续有人家挑担出去卖鱼的时候,今年的农忙也开始了,不过是短短的两三天一片片的稻穗便泛了黄,积年的老农用手一捻,点头,“可以了,早些收吧,晚了这天估计有雨。”
全家出动,一担担的稻谷便这样拉了回来,击打脱粒鼓风簸扬,一天下来整个人都累瘫了,可望着筐里饱满的稻谷又都乐开了花。
陈老太爷:“今年的收成又比去年的多了两成,老大待全部收完了你便安排着将谷仓里的陈稻拿去卖了,把这些新的换进去。”
“知道了爹。”陈礼忠也是眉开眼笑的,往年新打的稻谷要拿好些去交税,剩下的还要卖了买油盐酱醋,一年到头剩不了多少。
但如今儿子是举人,免税五百亩,这些收回来的稻谷就都是自家的了,农户人家有了粮才能安心啊,有了粮食遇到荒年也不怕的。家里收了这么多粮食想来村里其他人家都是丰收,这么多的粮食来年日子也好过了,一天三顿吃干的也还能剩下些。
这一场秋收持续了七八日,一大家子主仆终于在下一场秋雨之前把地里的稻穗都收起来了,打脱粒了晾晒在院子里,青石地板上满满的金黄一片,让人瞧着就心生喜悦。
桂枝歪坐在椅子上,小声哀嚎道:“姑娘,这农活真不是人做的,我不过是去捡些稻穗就累得不行了,难为老太爷那么大年纪了还每天都下地,干活比好些人都利索。”
刘玉真虽然没有下地,但她和婆婆、二婶在家里操持着一大家子的吃食也是累得很了,这会儿也赖在塌上歇息。
“农户人家便是这般了,到老都不得停歇,我瞧着你脸都红了,快去取了我那润肤的香膏擦擦,给其他几个也取一盒,仔细脱皮。”
“谢姑娘!”桂枝一听便来了精神,很快回来告诉她只剩下两盒,若再不赶制下个月便用不上了,“那珍珠粉和制胭脂、香膏的香料都用完了呢,最近也没打发人去府城,可怎么好?”
“下个月啊……”刘玉真心念一动,道:“下个月是周家老太太六十大寿,他们家大管事亲自来送了帖子请了姑爷和我同去,姑爷那会儿已经出发前往京城了,所以我们要去周家稍坐一坐。”
“周家姐姐那会儿应该会回来拜寿,我这就去写封信你打发人送去驿站,让她从府城给我们捎一些。”
“那可真是太好了,”桂枝兴高采烈的,“府城的玲珑楼也有卖那散珠的,都是做头面挑剩下的歪瓜裂枣,磨粉最合宜,不若就让他们帮忙磨了吧,县城这的银楼时常缺斤少两惹人烦。”
“也好,”刘玉真点头,“让她多捎些,离了府里后我们往后托人去府城采买的日子会越发少,往后也不知还有没有这样合宜的时机。哎,三姐姐那处铺子也不知道生意如何,不然托了三姐姐带也是好的。”
“定是兴隆的!”桂枝肯定地回道:“姑娘您上回将这些年积攒的图样子挑了好的给了三姑娘,哪一样不是人人夸的?您就放一百颗心吧!”
“但愿如此。”刘玉真也是有信心赚些脂粉钱的,但是没到出结果的日子总是让人心里惦念。
“咦,那不是钱贵吗?”桂枝突然惊讶道:“他不跟在姑爷身边急匆匆的这是做什么?可是有什么急事?”
刘玉真伸出头去瞧,果然看见钱贵急匆匆的从正房出来,穿过院子往外走去,她记得正房今天好几个家里人进去了,陈世文刚进去没多久,这是出了什么事?
……
还真是出事了。
陈家几代人种田为生,见天儿在地里忙活但成效不佳,到了陈世文这一代送个孙子去镇上读书都要再三犹豫。
好在这孙子是个出息的,不但有了功名还给家里找了个来钱的路子——在稻田里养鱼。
稻田里养的鱼,是从两指大小的时候开始养的,待长大一些日日都要割草喂食,如今秋收一条不过一两斤。陈家等不得了放水都捞起来,到县城、镇上、隔壁镇上、周围村子里卖了不过四五十两银。
还拉回来一板车卖不出去的死鱼,剩下的三亩地不敢再捞了。
张氏心疼得吃不下饭,“怎么就卖不出去了呢!去年都是二十文呢!这秋收是家家进补的时候,怎么就卖不出去了呢!”
她急得不行,探前了身子去问,“老大,你有没有说是坡下村陈家,陈举人家的鱼啊!吃了添福气的!”
陈家长孙陈世诚熬黑了眼眶,沮丧道:“娘,鱼太多了,收了稻谷家家户户都挑去卖了些,太多了,太多了啊,娘。”
“前些年我们在田里养鱼,大家都看在眼里呢,今年再去找鱼苗就困难了,可见十里八乡的都养上了。这东西一多价格就贱。”
“如今一尾,只卖十二文!死的还不要!”
“咱们家人多又请了长工,收得快,再晚些等乡亲们腾出手来,恐怕都卖不出了啊娘!”
越说越是着急,陈世诚略黑的脸上都急出汗来了,这些田地都是他和爹看管的,爹年纪大了喂鱼的活都是他在做,说是一天看三遍都不为过,从两指到如今巴掌大,费了多少心血?
如今却是卖不出去他顿时就急得不行。
“祖父、爹、娘,你们想想法子啊!要我说我们得赶紧的都收了,明儿起个大早都卖出去,去县里,去镇上、去隔壁镇上,去村里……”
张氏倒吸了口凉气,喃喃道:“怎么就卖不出了呢?怎么就卖不出了呢?前儿还二十文一尾呢……”
卖不出,卖不出那哪儿来的银子?虽说年初那会儿买的鱼苗不过五两银,如今不但回本还赚了许多,但账可不能这样算,一想到厨房那一板子死鱼以及田里三亩地还没捞的活鱼。
再想一想明年、后年、往后的每一年恐怕都卖不成鱼了,白花花的银子打水漂,还有儿子马上就要去京城了家里却拿不出银子来,张氏不由得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陈家几代人都是独苗,所以家里头有什么事也习惯会和媳妇商量,因此鱼卖不出去这桩大事现有的两位女性长辈张氏和戚氏都过来商量了。至于孙辈的几个媳妇年轻,男女有别而且她们当家的都在,也就没让来。
戚氏平日里虽有些小心思但如今事关家里最大的进项,也是急得不行,“那可怎么办啊?今年不单单是咱们家养了,族长家,叔祖家,还有族里、村里还有亲戚们家有上等水田的都来问了啊,爹也好好教了,就为了有个好收成,如今,如今……”
“早知道当时就不教了!”
“还有我娘家,方哥儿舅舅也跟着养了三亩地,这可如何是好,吃也吃不完这许多啊!”
“怎么就没人要了呢,这这这……”
两个女眷急得六神无主,老太爷和陈家老大陈礼忠沉默地抽着烟斗,时不时吐口烟圈,屋子里烟雾缭绕。
“要不再等等?”今儿沐休在家的二房独子陈世方犹豫道,他读书在外,见得多,想法也比较多,“秋收这会儿卖不出去,那就再等等?过年家家都要吃鱼,年年得有鱼呢!”
陈世诚眼前一亮,冲着两位主事的道:“祖父、爹,二弟说得对,如今鱼吃得欢呐,一筐子草洒下去一会儿就没了,到了年底能再长三两,年底再卖哪怕价低些那也是有得赚的!”
老太爷磕了磕烟斗,不答陈世诚的问题,反问道:“去喊文哥儿了吗?他怎么还没来?”
陈礼忠看了看张氏。
张氏一顿,回道:“爹,文哥儿温书呢,我就没让喊,这事他也帮不上忙啊,温书要紧。”
“去喊他来。”陈礼忠敲了敲扶手,“这事要紧得很。”
张氏无奈,走出去吩咐了两句。
陈世文很快就来了,他的身影一出现在门口,一大家子的大人就像看到了主心骨一拥而上。
“老三啊,你可回来了,你说这可怎么好啊?”
“三弟,咱们家里的鱼……”
“文哥儿,你快想想法子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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