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贵人带着满脸的血迹,嘴中的说话时含混不清,口中还一直向外冒着汩汩的鲜血,双手狠狠的掐着枫黎的脖子,浑浊的双眼中带着滔天的恨意。
“为什么割我的舌?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不让我见皇上?”
她说的每个字都根本无法让人听清,但枫黎就是能听懂她的话。
枫黎被掐的完全无法喘上气来,她奋力挣扎着,却怎么也无法挣脱,恐惧而又绝望的泪水顺着脸颊刷刷的流下。
“啊!”
在黑暗中猛地睁开了双眼,枫黎大喘了几口气,脸颊上的泪水冰冰凉凉的,她抬手,是陈焕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他们没有换回去。
“唔……”她忽然之间悲从心来,在哭出声的一瞬间拿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将剩下的声音全部咽了回去,只剩下了小声的抽泣声。
这种事情为什么会让她遇到?
她不想一天到晚绷着脸冷冰冰的不说话,她不想和宫里的主子们有什么接触,她不想带着慎刑司的人去搜宫,她更不想闻刑房里的血腥味听那声嘶力竭的惨叫……
太累了,她感觉只这一天就让她精疲力尽。
夜晚的噩梦更是让她的精神都有些衰弱,头疼欲裂。
她虽然没有上手去审讯,但沾了血的却是她的那副身体,她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双手沾满了鲜血的模样。
沾满了王贵人的血。
王贵人到死,也会记得是一个小宫女对她严刑逼供,还残忍的割了她的舌。
就算是未来她与陈焕互换回了身体,她想,她也无法再向以前一样轻松地在这皇宫之中自处,没有办法向以前那样与浣衣局的朋友们谈天说地。
原来一个人的变化,只需要那么个把个时辰。
逐渐的停止了低声的抽泣,枫黎深吸了一大口气,感觉自己冷的发抖,她忽然觉得慎刑司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冰冷的坟墓,不知埋葬了多少宫人的性命。
但同时,慎刑司也是她现在最后的屏障。
枫黎低头看着这只修长好看的手,谁能想到这样一双手无数次的拿起那些刑具,将刑房中的人折磨的痛不欲生呢。
只这一天就让她如此疲惫,那陈焕呢?在慎刑司这么多年,可会觉得疲惫又压抑?可会厌倦了这种生活?
【咱家本就是个奴才,连自己这条贱命都在意不得,又哪儿又资格去管别人的性命。】
陈焕之前的这显得有些丧气又有些自嘲的话清晰的在枫黎的头脑中回荡了起来,她垂眸,也是,要是能光明正大、干干净净的活在这世上,谁会愿意去沾染这血腥呢。
就如同她如果在宫外也能吃得饱饭,又怎会愿意来宫里日日辛劳还任人打骂呢。
想到入宫前的穷苦和在浣衣局受的责打,枫黎勾了嘴角突然笑了一下,脸上那有些自嘲的表情倒是和陈焕别无二致。
她已经好久没有哭过了,自从在浣衣局里,她意识到自己无论怎样都无法反抗“命运”时,她就已经放弃了对生活的反抗,活着,吃饱,听着她所不喜的管事嬷嬷的恶言恶语或是溜须拍马,然后尽可能的与交好的宫女们相互帮衬,体会她生命中最后的一点温情,苦中作乐,等着二十五岁之后放出宫去。
出宫之后,再如同进宫之前一般,挣扎着在社会最底层生活。
她以往唧唧喳喳的和其他宫女谈天说地,并不是不会觉得苦,而是早就看明白她无论怎么做都改变不了什么,所以才刻意不去想那些苦难与悲哀。
今日的大起大落似是让她一下子回到了那个会怨天怨地的时候,她开始想为什么会是她?怎么就是她呢?
积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苦一下子全都反弹似的迸发了出来,她蜷缩在榻上,双手环着腿,在黑暗之中默默地流着眼泪。
意识是有些混沌的,她不知过了多久,眼泪也流干了。
她吸了吸鼻子,痛快的流干了眼泪之后,心情倒是好了不少,所有的悲苦像是都随着她的眼泪流走了。
轻轻地拍了拍脸,枫黎又成了那个乐观爱笑的小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