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焕被枫黎那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得心中一紧,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
这小宫女没睡?
他刚刚那样频频的翻身、叹气,都让她听去了?
想到这,黑暗中的陈焕不由得有些窘迫,又有些懊恼。他的耳朵有些发烫,手指拢在一起磨搓了几下。
见陈焕没答话,枫黎想着反正现在她清醒的睡不着,就接着道:“司公有什么烦心事,不若与我讲一讲,说不定我能替司公想想法子呢。”
“嘁,你能有什么法子。”
陈焕回答的不屑,语气中与枫黎拉开了距离,心里却想着,这小宫女可千万别一直追问下去。
“嗳,也是,司公这么聪慧的人儿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我大概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瞧瞧,这夸赞奉承他的漂亮话说的,真是越来越自然了。
陈焕心中更是阴郁。
“也不知咱们两人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回去。”枫黎说着,她这些天来真的太累了,想到年后那些阅兵祭天之类的事情,她就头疼的很,虽然不知道是否需要自己也跟随出去,但还是觉得心累。
陈焕听了这话,心下生起气来,就这么想换回去吗?换回去难道还要回到浣衣局泡在冷水里吗?难道浣衣局那种不是人呆的地方也比在他身边好吗?
越想越远,越想越歪,陈焕又翻了个身,语调显得有点怪异尖锐:“等换回去你就滚回你那浣衣局去吧!”
这话实在是有些气话的意味。
枫黎扬身望着虚空,与以前被陈焕的话噎住的感受不同,胸口忽然闷了一下。
不过这种感受只是一瞬。
若是二人互换回去,她就再也不用管这些慎刑司陈司公应该做的活计了,陈司公呢,也不用再每天耗费口舌耗费心神的指点她这个小宫女。然后,她就可以回到浣衣局去了,那边的环境她熟悉的很,还有绪白和香阳她们在,每日都可以像以往一样聊天,再也不用担心在主子们面前说错了话办错了事,不用日日提心吊胆了。
除了受些冻受些累,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也没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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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虽然睡得晚了些,但才到卯时,枫黎就照例清醒了过来。
听到屋中起身的声音,陈焕也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眼下有些乌青,双眼里血丝明显。
自从枫黎和他互换了身体以来,有枫黎出去办事,他只需要留下来处理笔头上的事情,实在轻松,所以已经很久没有熬夜了。
猛然熬这么一个通宵,还真有些不适应,也可能是因为枫黎那副身子从来就没熬过通宵,所以脑袋有点晕乎乎的。
自从昨晚陈焕说完“等换回去你就滚回你那浣衣局去吧”那句气话,枫黎这性子,也没多想就稀里糊涂的睡着了,可陈焕却更是睡不着了。
他想了一晚上,想为什么自己就说不出一句好听的话来。
脱口而出的那些话带刺的话,是以前在后宫里刚刚有些权力,同那些与他不和的太监们唇枪舌战时养成的习惯,再后来权力越来越大,宫里的下人们都惧怕他,他平日里说话就是难听了些,也是不打紧的。
他也不想面对枫黎说出那种轰她回浣衣局的话啊……都是被这小宫女给气的。
以前话语间噎这小宫女他觉得有趣,现在可是有趣不起来了。
脑袋有些晕沉地坐在床上,陈焕心里烦乱地瞧见小良子照例进来伺候,可能是因为头脑还没完全清醒,还糊涂着,他开口:“小良子,你出去吧,枫黎……”
念到枫黎的名字,他忽然清醒了过来,霎时间竟是出了些冷汗,脸色都有些不对劲儿。反映了过来之后,他赶忙把那句还没完全说出口的“枫黎来伺候咱家就好”硬生生的改口成了“枫黎来伺候司公就好。”
这种低级错误,他怎么会犯?!
陈焕恨不得当场抽自己一个巴掌,他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压下了心中慢慢儿翻涌上来的情绪,他呼出一口浊气,果然那等杂念就不该有。
醒醒吧,别再沉浸下去了。
该留神的地方不留神,不该花心思的地方却废了心神,不是什么好事啊。
小良子瞪大了双眼看了看主动请缨的“枫黎姑娘”,又瞧了瞧自家司公,一时间进退两难,不知是该怎么办才好。
好在枫黎在微微惊讶了一下之后马上反映了过来,冲小良子点了点头,把小良子拯救了出来,他将温水放下,行了个礼就退了出去:“小的去小厨房瞧瞧这早膳如何了。”
接下来就轮到枫黎去伺候陈焕了,她一直都是个下等宫女,完全没有伺候主子的资格,伺候人这种活儿她从来没接触过,所以实在是笨手笨脚的,好在这也看小良子伺候自己看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倒是对这么个流程还算熟悉。
她伸手触碰到陈焕的瞬间,陈焕的身体紧绷了一下,随后才慢慢的放松下来。
“司公不是不喜别人来伺候吗?”枫黎手上并算不上灵活,毕竟就连做个女红都很一般,她小声嘟哝了一句。
“怎的,你这是不乐意……”陈焕的话突然停住,顿了一下才接着道,“伺候咱家?”
他本是想半是自嘲半是嘲讽枫黎的讽那么一句,可“一介阉人”这么几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不在乎枫黎时,他可以随意的拿自己的痛处自嘲,可如今……他好像再也没有办法在她面前轻松地说出那种话了。
他甚至一点也不想让她想起这回事。
记不起来他与正常男子的区别来才好呢。
“别这么说呀,司公你知道我当然是乐意伺候司公的。”
枫黎手上的动作不停,这要是两人互换之后伺候陈焕她可能真有点不好下手,可这时候他俩身体错位,在她面前的是她自个儿,所以也没什么太大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