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长辈的指导照拂,它只能依靠本能寻找能维持自己生命的能量。
开始的时候还懵懵懂懂,最近才慢慢有些头绪,它的诞生必然和某些精神方面的能量有关,就好像信仰力,文明传承,世界意识。
书籍是文明传承的重要媒介,所以有几万册书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被焚毁时,它就会感到无比难受。
想要有人来抱一抱,或者和能产生共情的人互相拥抱,彼此安慰。
司机不肯再往前开,回头道,“小姐——”
石韵忽然一把拉开车门,跳下车就逆着人流朝张氏藏书楼跑去。
接连撞到了数个正从藏书楼方向逃?来的人,冒着浓烟和漫天飞舞的纸灰冲到藏书楼近前。
忽然瞪大眼,只见有两个人正在前方纠缠。
其中一个身材瘦高的拼命拉住另一个,嘴里喊着,“济年!济年!你冷静点!不能进去!”
另一个衣衫凌乱,双目赤红,正充耳不闻地拼命想要挣开同伴的束缚冲进浓烟滚滚的藏书楼。
竟然是满身狼狈的齐庆轩和张济年两人。
石韵来不及想,几步上前,帮着齐庆轩一起抓住张济年,“危险!不能再进去了!”
齐庆轩愕然抬头,“芸—芸—舒!!”
石韵高声问他道,“这是怎么回事?”
齐庆轩脸上瞬间闪过愤恨的神色,“还不清楚,不?来报信的伙计说早上有日本浪人来捣乱——”
石韵深深叹息,顾不得再说,使出吃奶的力气抓住张济年,努力把?往回拖,一边对齐庆轩喊道,“你再使把劲儿,咱们把?拉走,不能让?进去,会被烧死的!”
张少爷这会儿已经没有了以往的那份从容风度,只拼命地想要挣开身边人的拉扯,冲进藏书楼里去抢救书籍,声音沙哑,“孤舟记,祎竑恬话,三五诗集,百叟心得……还有山溪图……都是孤本啊!不能留在里面!…………他们这是在犯罪,烧书的都是人类文明的罪人,这是犯罪!……”
石韵面无表情,冲着满脸愤慨不忍的齐庆轩喝道,“快点!我们得把?拉走!”
好在熊青岩和熊胜岳两个及时赶了?来,大概看明白了状况,就上前帮忙,“李小姐,让我们来。”
人多力量大,?人一起,硬是把张济年拖到了两条街外,不用面对熊熊燃烧的藏书楼,?的绪总算稳定了一点,慢慢停止了挣扎。
正好石韵没付钱,那辆汽车还等着,石韵便把车让?齐庆轩,让他带张济年先走,自己还要再回去。
“我还有重要东西留在以前住的那个小院里,还要回去取一趟。”
齐庆轩一把拉住她,“你留在那边的东西济年兄都已经转交?我了,现在都在我那里。”
石韵回头,看着?呆愣了一会儿。
她刚才都已经有些不抱希望了,再回去不?是尽人事而已,没想到柳暗花明。
只觉得齐二少爷现在这个眉头深锁,嘴唇干裂,还隐约有几道黑灰的狼狈样子竟是自己认识?以来,最好看的一副模样。
“真是太谢谢你了!”
齐庆轩,“济年家里的印书馆和藏书楼都是日本人的眼中钉,?留在燕京已经不安全了,正好我们的学校要往南边迁移,明天就出发,我会带着济年一起走。”看着石韵,“你有什么打算?”
石韵,“我——我和你们一起吧。”
她本来也是计划往南边走的,一个人走当然不如和一群人一起行动安全。
…………
半年后,长沙。
郊外一溜低矮的平房外,一个穿浅绿掐腰小袄搭配黑裙子的姑娘看到一位气质儒雅的年轻男子正走?来,忙温婉一笑,问道,“齐先生,你下午不是还有课吗,怎么就回来了?”
那男子正是齐庆轩,绿袄姑娘竟是燕京那位有名的才女,陆彩凤小姐。
齐庆轩停下脚步,客气又不失疏离地答道,“我有些事,所以中间回来一趟。”
说完朝陆彩凤点点头,朝左首一间门外种了丛蔷薇的屋子走去。
陆彩凤气得在他身后一跺脚。
然而时局混乱,她父亲早就失了势,她自己也只能跟着燕京大学的师生们撤到西南来,早没了大小姐的底气,只能愤愤的小声嘀咕,“都离了婚了,还好意思跟着齐先生到这里来!”
齐庆轩在那屋子的门上敲了几声,等里面有了回应就推门进去,扑面一股药味,便说道,“芸舒,你又在折腾这些药材。”
石韵在一张大桌子上摊了不少瓶瓶罐罐,另还有不少草药,正在低头炮制。
??来就擦干净手站起来,“有事?”
齐庆轩,“济年明天准备和?叔叔一起去沪市,把?们家的印书馆再办起来,时间有些赶,?就不?来了,让我代为向你辞行。”
石韵现在真是很佩服张济年了,这位富家少爷生于锦绣富贵之中,却不畏艰险挫折,很有些追求和抱负,在民族危难时挺身而出,勇于抗争,实在是难得。
不?有些替他担,“现在日本人已经和我们开战,去沪市并不安全。”
齐庆轩,“知道,但济年坚持要去。”
在这国家危难,民族飘摇的时刻,能出一份力就出一份力,个人的生死存亡在民族大义前甘愿让步,?能理解好友的想法,也愿意全力支持!
石韵就不再说什么了,又坐回桌边,问道,“我听说你们的学校还准备继续往南边迁移。”
齐庆轩,“对,准备去昆明,我也是来告诉你这件事的,估计?两天就出发,你要开始收拾东西。”
石韵点头答应,“好。”
又想起最近总爱来自己屋外转悠的陆彩凤小姐,这位小姐应该是对齐庆轩余未了,看她这个齐庆轩的前妻很不顺眼。
没事就在外面和人说话,话里话外的指责石韵明明不是燕京大学的人,家眷也算不上,却要厚颜跟到这里,一路占用师生们的资源,真是不应该。
于是说道,“我不是燕京大学的人,这样一路跟着你们实在不好意思——”
想说我这里还有几根金条,交给管理杂务的老师,算作路费吧。
齐庆轩却有些突兀地打断了她,“芸舒,带队的老师都知道你我的关系,肯定不会说什么,你就别说?外的话了。”
?知道陆彩凤最近总来这边说些针对他前妻的话,?的教养让?没法当面去指责陆彩凤,因此很担石韵对此介怀,听她一提就急急忙忙地表明了态度。
目光扫向了桌上,“况且你还能配置些药物,这一路上好几个生病的老师和学生都多亏了有你的药才能撑下来,?们欢迎你一路同行还来不及,要是有那不相干人乱说些风言风语,你也别自己委屈着,来告诉我,我去找带队的胡老师,让她去说说这些人。”
石韵摆手,“我没委屈,我是说我有金——”
她这几根金条好像是注定用不出去,刚才说到一半被齐庆轩打断了,这时说到一半,脑子又忽然响起了系统激动的声音,“我知道了!我终于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石韵吓一跳,脱口问道,“怎么了!?”
齐庆轩不明所以,也问道,“芸舒,你说什么?”
石韵摆摆手,“没事,没事,我知道了,这两天会收拾好东西准备着,”指着桌上的药材找个借口,“我刚捣碎了一棵草药,不能久放,你要没事了,我就继续把这幅药配出来。”
敷衍走了齐庆轩,连忙又问系统,“两岁,你刚才乱叫什么?你知道翾濮铃为什么不管用了?”
系统的声音很是沧桑,“我终于搞明白了,不是翾濮铃不管用,是我们少拿了一个。唉,人心不古啊,我们上当了!”
石韵一愣,问道,“少拿了一个是什么意思?”
系统反问道,“你还记得当时装翾濮铃的盒子有大吗?”
石韵回想一下,记起当时提心吊胆去偷翾濮铃,终于在那盒子里摸到的时候好像还觉得里面空荡荡的。
脑中灵光闪动,脱口说道,“那盒子里本来应该装了一对翾濮铃对不对?所以翾濮铃不是一个,是两个!”
系统分懊恼,“对!是我粗了!主要是我没想到王督军的城府那么深。?当时肯定已经在怀疑你。”
石韵,“你的意思是,两个翾濮铃,一个被王督军提前拿了出去,准备用来应付孔大帅,另一个——另一个就——”
系统用十分不符合它那两岁年纪的口吻长叹了一声,郁闷说道,“另一个就被用来试探你了。”
然后试探出来你果然有问题。